陈珂确实是这么想的,把为富不仁,荒-淫无度的坏人打一顿,多么符合热血侠义作风?只是怎么一酒瓶子打下去,自己先晕了呢?
“……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陈珂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凌乱蓬松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泛红的脸颊。
“你喝的酒里有东西。”方既明轻描淡写地说。
陈珂愣了愣,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董大成一定是怕他半路后悔或者在床上太生涩,伺候不好金主,就在啤酒里偷偷加了药,算是加一道保险,让这个送礼计划更加天-衣无缝。
艹!居然敢给他下药!陈珂一下跳了起来,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灼热凶猛的亮光,像夜晚外出觅食的小豹子。
这就去找董大成报仇,非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陈珂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毯上,方既明站了起来,他能猜到陈珂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想去干什么,心头不禁浮起一丝恼怒,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冲动?他想去拦住陈珂,再一看陈珂几乎一丝-不挂的身体,顿时忍俊不禁又坐了回去。
陈珂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他一步都没迈出去,就发现身上凉嗖嗖的,他闭了闭眼睛,压住心头狂奔而过的羞愤之情,转头冲方既明微笑了一下:“方……”他想了想,直接叫名字还是不太好吧,便改口,“方先生,我的衣服呢?”
昨晚,陈珂的衣服被他自己脱下来扔在了床上,然后又被他自己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弄脏了……
方既明想了想,没把这个尴尬的事实告诉他,年轻人脸皮薄,给留点面子吧,他说:“你昨晚吐了,衣服脏了我扔了。”
即便已经改编成这样一个杀伤力小一点的善意谎言,陈珂还是骚得满脸通红,他居然,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吐了!他居然衣不-遮体地在一个陌生人床上睡了一整夜!
“你……既然又不打算睡我,为什么要绑着我?这是什么癖好?”陈珂又羞又恼,他缩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头,他在方既明面前丢了人,就想挑点对方的错处,扳回一城,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被动。
“……哈,我那是正当防卫,要不要我详细给你描述一下你昨晚发疯的细节?”方既明诚恳地看着陈珂,“特别精彩的爱情动作片,你是想听爱情部分还是动作部分?”
“……”陈珂哑然看着方既明,温厚纯良的大叔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个人能说出如此刁钻讨人嫌的话?“那……还是算了吧。”陈珂泄气地说,自己想想也知道,昨晚他那状态估计好不到哪里去,再纠缠下去最后还是自己没脸。
方既明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给凌晨打了个电话,让助理现在去给陈珂买套衣服来。
凌晨看起来是位高大强壮的男士,实则心思细腻,他马上问老板这衣服要什么风格,什么品牌,什么尺寸的。
方既明再次打量陈珂,小朋友此刻正拿床单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大睁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多高?”其实方既明在陈珂微信上曾看见过他的身高体重等等信息,但是很多演员为报戏都会虚报身高,所以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我182啊。”陈珂大言不惭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既明说。
“……”陈珂心想,这人眼睛是特么探测器吗?“178。”陈珂垂下眼睛,马上又不甘心地抬了起来,“我要街头休闲风,稍微暗黑一点也可以,钱我自己出,千万别给我买白……”
“对,就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就行,178,”方既明又打量一眼陈珂,对着话筒说,“嗯,挺瘦的,像小鸡似的。”
陈珂:“……”
放下手机,两个人一个缩在床头,一个端坐沙发里,四目相对,误会似乎解释清楚了,一时都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微妙而尴尬的气氛在静谧的房间里飘散。
“那个……方先生,既然你没有叫我来,那董大成曲解了你的意思,把你当成那种人,擅作主张让我来,这算不算冒犯了你?既然冒犯了你,那他就是你的敌人,他也是我的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没有衣服穿这个事实把陈珂暂时困在了酒店房间里,他马上出去把董大成打一顿的想法惨遭腰斩,他冷静下来,现在不能出去怼人,但仇还是要报的。
一开始他怎么想的?借刀杀人不是吗?
虽说他没有打成金主的脸,但显然金主已经生气了,董大成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金主势必要收拾他,而陈珂现在很有必要和金主结成暂时的联盟,再来添一把柴火,把金主愤怒的火焰烧得冲天而起。
方既明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一脸天真无辜实则假意试探他的男孩儿,突然就想逗逗他,他玩味地拖长尾音嗯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说:“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人给阎王送礼,阎王都要让三分,这个董大成虽说误解了我的意思,但他有这份孝心还是值得肯定的。”
“……!”陈珂张口结舌地看着方既明,很快直白地表达了他的愤怒和鄙夷:“你怎么可以是这种人!我是人,我不是礼物!”
方既明欣赏了一会儿陈珂气急败坏的样子,美少年生气失望也很好看,那绞紧的眉心和颤抖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颊,看一眼能洗眼睛,看两眼清心润肺。
他低下头,手抵在唇边,无声地笑了。
方既明笑得肩膀都在轻轻抖动,陈珂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他迅速整理出一个“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冷漠表情,对自己刚刚被牵着鼻子走的失态予以否认。
方既明笑完了,抬起头,恢复成了一个正经人:“那按你的意思,要怎么收拾他?”
陈珂攥着拳头凶狠地说:“这厮竟然敢给我下药,必须打他一顿才解气。”
方既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对付坏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为什么要选择最低级的一种?”
“低级?”陈珂眼睛发亮,“但是爽啊!”
“……”要是放在十年前,方既明估计很同意他这种说法,可能已经挽起袖子跟着陈珂去打架了,但毕竟他现在不是18、9岁的热血少年了,他很有耐心地尝试跟陈珂分析一下利弊得失:“用暴力解决问题只是一时爽快,对方受点皮肉之苦总能恢复,而你很可能会因为这一时冲动遭受牢狱之灾,像董大成这种人,算不上罪大恶极,应该只是个偷奸耍滑的小人而已,我猜这种人他最心疼的是钱,还有他那点高不成低不就的小生意,打他一顿不如让他破财,生意做不下去,他自然会离开这里,也就祸害不了别人了。或者可以收集点他违法乱纪的证据,按他做‘生意’的作风,这应该不是很难,到时候自然有警察找他喝茶,说不定还抓他关他,这样不好吗?”
听到“牢狱之灾”四个字的时候,陈珂的眼神像被风吹过的火苗似的剧烈闪烁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过去了,方既明并没有注意到。待方既明头头是道地分析完,陈珂沉默了片刻,又不甘心地说:“你说的也对,但我马上就走了,他破财甚至坐牢我都看不见,我还是觉得不爽……就算不打他,也要以牙还牙,他给我下-药,我也要给他下-药。”
“你不赞同我的做法,那也没关系,”陈珂又说,“我自己想办法。”
方既明看着他这大义凛然坚定决绝的小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又想逗逗他,他从钱包里摸出一个硬币,摊开手掌让陈珂看清楚:“要不这样,我来抛硬币,如果正面,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我怎么收拾他是我的事情;如果是反面,就先按你说的办,我来帮你。怎么样?”
陈珂嘴角一弯,扯出个坏笑,这个好玩儿,他怎么能不玩儿?他冲方既明点点头,眼看着对方将硬币抛起,银白光芒在空中一闪而过,翻着个跳下来,重新压回方既明掌心。
陈珂伸长了脖子,要不是顾忌没穿衣服,早就跑过来看了:“是什么?”
方既明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他走到床边,才摊开掌心,和陈珂一起低头看。
是反面。
陈珂心情大好,毫不遮掩地大笑起来。
方既明轻轻叹了口气,微笑着说:“既然这样,我愿赌服输,你回去之后,约董大成今晚出来见面,就说我要见他,要当面谢谢他。”
陈珂点头,向方既明伸出右手,笑得眼眉弯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方既明握住他的手,还和他碰了一下大拇指,心说有日子没这么幼稚过了,不过你别说,偶尔幼稚一回滋味竟然还不错。
……
这时有人敲门,是凌晨买好衣服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把衣服递给方既明,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但心里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情况?老板大早上让他去买身衣服?刚才电话里他还听见老板跟一个男人说话,男人声音清亮,听上去年纪不大……
再联想一下老板让他帮小群演安排角色,昨天在片场眼神就一直没离开那个演青楼小倌儿的演员……天呐,凌晨含义复杂地看了方既明一眼,一向持身端正的方总也经不起酒色财气的腐蚀,开了荤动了凡心潜规测了小演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