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红笑着跟她点了下头。高雯是许杰的未婚妻,说是未婚其实已经领证了,但没办酒席,所以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苗红知道是因为那天许杰和高雯去民政局领证她正好撞上。许杰的想法是,等办酒席的时候再通知大家伙,不然一说领证了,全局都要向他讨糖吃。
闹腾事儿经历一次就好。
“许杰去派出所办事,应该待会就回来,你坐他位子那等会。”罗家楠给高雯倒了杯水。高雯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之一,当初许杰把女友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谁也没想到许杰这么个相貌平平,收入不高还是干刑侦的能找个漂亮空姐做媳妇。
在大伙的撺掇之下,许杰向他们讲述了自己和高雯相识的经过——春节回老家探亲,许杰在机场过安检通道时碰到有个旅客被安检扣住了。职业的敏感性让他从那位旅客的不安表现判断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果然,那人一看机场保安过来撒腿就跑。许杰扔下行李就追,同时高声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那哥们一听有警察就亮出了刀,结果被许杰劈手夺下一记过肩摔制服。
这人是个通缉犯,假冒他人身份订的机票,被安检台识别出来了。许杰这一摔刚好把人摔到拖着拉杆箱走的高雯面前。后来高雯自己说,她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太帅了,而且找老公就得找这样的才有安全感。
据说打那之后局里的光棍都抢着去机场抓通缉犯。
临近午夜外面开始起风,不一会儿就变成疾风暴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窗户上砸。办公室里东倒西歪睡着的人都被吵醒。罗家楠揉揉眼睛给祈铭发了条信息,提醒他注意阳光房那边也许会灌水。另外还特意要求他把阿强放二楼去,别回头被水给泡了。
过了一会,祈铭给他回了条消息——
“你儿子卡沙发底下了,正哭着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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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持续了将近一夜,凌晨五点多还在下毛毛细雨。好消息是,没有特大灾害情况出现,也没接到派出所打来的失踪人口通告。吃早饭时聊起灾后案件高发的问题,苗红告诉罗家楠,以她的经历来看,灾后如果有死亡案件出现多是意外,并且通常和醉酒有关。
“这种鬼天气只有神经病和醉汉会出门。”苗红说,“就五年前吧,十四级台风那次,绿化树大面积倒伏,道路不通,全城停水停电。”
罗家楠点点头。那次台风据说百年不遇,他当时在警校,台风过后校方组织学员抢险救灾,整整扛了三天被风劈断的树枝,回学校往床上一栽,全屋人都累得爬不起来。
“派出所接到报警,说在一块广告牌下面发现具尸体,派出所联系局里,老韩现场判断是头部被广告牌拍击致死,可回来一尸检,发现头骨上有两处位置相对的骨折,但广告牌那么沉,不可能被风吹起来再砸他一次。”苗红举起勺子在乔大伟的头部两侧比划示意。
乔大伟放下豆浆,面朝下趴到桌上装尸体。
罗家楠对眼前的一幕笑笑说:“台风天还出来杀人,凶手够敬业的。”
“不,是意外。”苗红放下勺子,顺手拍了把乔大伟的后背以示感谢他配合,“调查发现,死者有精神病史,由于台风当晚家里比较混乱,没人注意到他跑出去了。痕检在离尸体倒伏位置大约两百米远的地方发现了死者的鞋,并且死者的脚底有伤口。检验科的在伤口里检测到微量的植物纤维,由此判断,死者是脱了鞋去爬树,树被风吹到导致他头部受到第一次撞击,广告牌被风刮下来是第二次。”
罗家楠瞪起眼:“我操,刮那么大风还去爬树,这是想升天?”
“精神病人的想法谁能知道。”苗红微耸了下肩膀。
这时陈飞打来电话,通知说派出所上报发现尸体,让他们立刻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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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工地散发着木材的清香,但狂风把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
法医先到现场没什么可奇怪的,可老韩没来,只有祈铭和检验科的几位同事。而且更让罗家楠意外的是,祈铭正戴着手套查看尸体外部状态。
“哎哎,你别碰啊!等老韩来。”罗家楠上手去拽祈铭的胳膊。
祈铭轻抽回手,抬脸看向罗家楠,镜片后的眼睛因迎光而微微眯起。“我的资格证审核通过了,从今天开始,法医工作由我进行。”
“那老韩干嘛去?”罗家楠愕然。
“正在办退休手续。”祈铭接过同事递来的记录板,在上面勾了几项尸体外观情况后递还给对方。“你让让。”他嫌罗家楠挡光。
讪讪地退后两步,罗家楠一想到以后看不见老韩了突然感觉有点寂寞。虽然才当了一年多同事,但他挺喜欢那个风趣幽默的老头儿。其实最主要的是,老韩的夫人是北方人,包的饺子超好吃,以后恐怕是吃不到了。
罗家楠接过同事递来的手套戴上,蹲下身,查看死者状态。口腹之欲先放下,眼前最要紧的是得查出这哥们是怎么死的。赵平生和苗红正在对发现尸体的民工录口供,那人显然是吓懵了,车轱辘话来回转,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尸体面朝下趴伏在地上,后脑有个明显的凹陷。
“有什么发现?”罗家楠问。
“没有身份证明。”祈铭说,“死者头部遭受打击,身上多处骨折,看倒伏姿势是坠楼所致。”
他抬手指了指上面光秃秃的水泥楼板。台风把防护网刮烂了,绿色的织物在这栋尚未完工的楼体外侧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罗家楠数了数,死者大约是从五到七层高度的位置坠楼。
“死亡时间?”
“预估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但台风会导致尸体温度下降过快,具体还得看胃容物分析。”祈铭伸手稍稍拽开死者的领子,露出脖子上拇指粗的白金项链,“肯定不是劫财。”
罗家楠盯着死者小臂上露在袖子裂口处的纹身说:“有可能是仇杀。工地上抢水泥运输、沙石木材使用的竞争很激烈。”
“沙霸?”
“呦,祈老师都知道这词儿啦?”
“又不是只有国内才有。”祈铭白了罗家楠一眼,站起身,“先拖回法医办,一直泡在水坑里证据会损失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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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真正的死因是坠楼,但坠楼是因头部遭受打击昏厥所致。无论是哪一种因素致死,这都是谋杀无误。祈铭将死者的指纹录入系统,查到此人名叫周大国,三十二岁,因械斗曾留下前科,坐过一年半的牢。
罗家楠拿着资料去上官芸菲那调周大国的履历档案。芸菲小妹查了半天,发现此人入狱之前的档案接近空白,仅有户籍信息而已。
“太干净了。”罗家楠摇头,“这种人,坐牢之前就该有一长串的黑历史,老实了二十多年突然学会拿刀捅人可不现实。”
“楠哥,你是在说自己么?”上官芸菲调侃他,“听说你上警校之前在分局挂过号。”
罗家楠下巴一扬。“你楠哥我那是英雄救美。”
“你把我嫂子救哪去了?”
“诶……我那是行大义,哪能让人以身相许?”
上官芸菲给了他一个“我看你是傻”的眼神。
罗家楠给老B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扫听一下周大国的来路。老B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朋友多,消息灵通,稍有点名声的混混都知道。很快,老B打回电话,告诉罗家楠这个周大国是半年前才到本市的,据说是某个大佬的头马,来这里开拓市场。
“开拓建筑工地的水泥运输业务?”罗家楠问。
“那能挣几个钱?”老B的声调比刚才低了几度,“你想想,现在干什么来钱最快?”
“当网红开淘宝店?”
老B那边传来一声笑破的气音。
“开玩笑,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家楠边打电话边往办公室走,“周大国是个毒贩。”
“楠哥,没证据的话我也不敢胡说,不过就我所知,这个周大国可是被‘金山’下过诛杀令。”
闻言,罗家楠皱起眉头。
“金山”本名乔军,是市局缉毒处的头号目标。这个“金山”不是十年前被陈飞击毙的那个,只是继承了这个曾经轰动全国的毒枭名号。有传闻说他是老“金山”的门徒。谁都知道此人靠贩毒起家,但一点证据也没有。能让他下“诛杀令”的人,必然和毒品脱不开干系。
走进办公室,罗家楠向陈飞汇报调查结果。陈飞听完之后打了个电话,通知缉毒处的同僚,看是否有必要成立联合专案组进行调查。
看到穿着笔挺制服走进办公室里的人,祈铭问罗家楠:“这人谁?”
“庄羽,缉毒处三组组长。”罗家楠头也没抬。
罗家楠之前跟庄羽有过一次合作,但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在罗家楠看来,庄羽这人刻板得近乎顽固,简单来说就是正直过了头。那次专案组联合行动,他抓人的时候追了五条街,逮着嫌犯给人打得满头包。结果庄羽出了份伤情鉴定报告让他签字,气得他去缉毒处掀了庄羽的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