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从 (等登等灯)

文爸爸狐疑地看了一眼蒋明卓，又看了一眼文嘉乐，蒋明卓反应很快，他的手虚虚地护在文嘉乐身后，彬彬有礼地说：“叔叔好，我今天送乐乐回来，他回家得用红花油搓一搓，应该是最近长个儿抽条，得补营养了。”
文嘉乐一瘸一拐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冲着蒋明卓挥挥手说：“谢谢你啦！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蒋明卓含笑点头，颇为潇洒地转头往自己家方向走，仿佛做好事不留名的当代雷锋。走到路口拐角，蒋明卓长舒一口气，他自诩冷静镇定，谁知在刚才那个瞬间，区区几句对话而已，他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那边文嘉乐坐在车上更是难熬，回家也就不过两分钟的事情，司机把车停回地下车库的时间里，文爸爸一直没有开口，一直到司机把钥匙交还给文爸爸然后离开了，文爸爸才捏了捏文嘉乐的小腿，问：“还疼不疼？”
文嘉乐赶紧点点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还有点疼，还很麻。”
文爸爸打开文嘉乐那边的车门，半蹲下来，说：“上来吧，爸爸背你上去。”
文嘉乐只好趴了上去。印象里爸爸很少陪在他身边，虽然每次回国都会给文嘉乐带很多礼物，也会跟他促膝长谈，交流沟通，但像这样亲昵的动作总是很少。小孩子长得快，文爸爸统共就没有背过抱过文嘉乐几回。
文嘉乐没想到自己长大了还能让爸爸背一次，他很激动，但是想到这是欺骗爸爸的，心里又很难过慌张，文嘉乐伏在爸爸背上百感交集。
进了电梯文爸爸就把他放了下来，揉揉他的脑袋说：“长个子腿疼怎么不给你妈妈说，搞得跟爸爸妈妈虐待你一样。”
文嘉乐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说：“以前没疼过，今天突然特别疼。”
文爸爸把手搭在文嘉乐肩上，说：“长高了，以前爸爸都能把手搭在你头顶，总觉得你还是小孩子。现在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文嘉乐想和盘托出，否则怎么对得起爸爸妈妈的关心，但是想到不管不顾地直接说出来只可能给父母造成更大的伤害，文嘉乐又退缩了，最终他沉默地回到了家里。
姚老师应该是提前和文爸爸联系过，他们进门的时候姚老师正在热火朝天地做饭。文爸爸换了鞋又搀着文嘉乐坐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文嘉乐呆呆傻傻地坐在沙发上，他心里很慌，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刚才面对爸爸一个人都已经这么艰难，那该怎么面对妈妈呢？
姚老师把厨房里的火关小，赶紧来到客厅摸着文嘉乐的脸问长问短，文嘉乐只能硬着头皮编，说自己生长痛，腿抽筋，要喝骨头汤补补。
姚老师忙不迭地从冰箱里取出肉骨头，又嘱咐文爸爸把红花油拿出来给文嘉乐好好按一按。家里一派手忙脚乱如临大敌的阵仗，文嘉乐受之有愧，却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接受。
好不容易逃回自己房间，文嘉乐收到了蒋明卓发给自己短信：“我到家了，你方便聊天吗？”
文嘉乐回复他：“上微信吧，我只能打字。”
文嘉乐先登上微信问蒋明卓：“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蒋明卓回复地很快：“不想走路，搭车回家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蒋明卓先发了消息：“文嘉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蒋明卓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文嘉乐一时间非常紧张，只打了个“？”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蒋明卓并不在意，他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的状态，文嘉乐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发过来一条消息：“之前过年的时候咱们俩出去玩那次，其实就已经被我爸撞见了。在这之前我爸已经猜到我谈恋爱了，我没有否认。”
文嘉乐还没消化掉这条消息里的信息量，蒋明卓又发了一段话：“文嘉乐，瞒是瞒不了多久的，我不会逼迫你一定要向父母坦白，毕竟你也说了，我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男生的，我们的心理压力不一样。但是今天被你爸爸撞见了，你就要做好准备，不管你的父母什么时候觉察到，你不要慌，好吗？我也会努力调整好心态，我会一直陪着你。”
文嘉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很想哭，又很想笑，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打开门冲出去跟爸妈坦白，但他最终深吸一口气，在手机上敲出两个字：“爱你。”
那之后文嘉乐和蒋明卓的行为就收敛了很多，虽然文嘉乐嘴上不肯承认，但至少他们不敢再在大街上就搂搂抱抱。
文嘉乐之所以不愿承认两个人状态的收敛，是因为对这种状态非常懊恼，他认定是由于自己太过招摇才会被爸爸撞见，就算是校园里的其他男女情侣都不敢这样，他必须承认，自己一直因为性别相同的擦边球才躲过一次又一次。
尽管同龄的男生之间的铁哥们关系很少会像女孩子之间一样有亲密行为，但是两个男生每天形影不离，除了认定两个人哥俩好之外，还是很难让人联想到其他方面。
就像现在班级上校园里人人都知道文嘉乐和蒋明卓关系非常好，但并没有什么人想歪。就连校园贴吧里那群闹腾的女孩子，仍然认定蒋明卓和顾鹏才是强强联手相爱相杀的好cp，出于学业两个人都已经淡出球场，可球场外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当初他们的精彩对决。
这种焦躁矛盾的心态之下，文嘉乐终于迎来了他迟来的叛逆期。
蒋明卓看出文嘉乐最近状态非常不好，他想找文嘉乐谈谈，他想或许是季节交替才让文嘉乐变得敏感焦虑。
文嘉乐把错都揽在自己头上，十分心虚慌张，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冲蒋明卓嚷嚷：“我们为什么要小心行事，我们做错了什么，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和情感有错吗？”
蒋明卓只好把文嘉乐当时说给他的话再重新拿出来安抚文嘉乐：“你不是也跟我说过吗，让我们暴露在日光底下被人围观指点，并不等于真正的勇敢。乐乐，退一步海阔天空。”
文嘉乐闭上了嘴，但他仍然气鼓鼓地揪着草地，蒋明卓怕他把草坪薅秃了，按住他的手说：“没事的乐乐，你不要把事情都怪在自己头上，只要咱们一直在一起，总有被父母知道的时候，时间早晚而已，难道你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文嘉乐闷闷地点点头，小声说：“我想的。”
蒋明卓揉揉他的脑袋，说：“不要怕，不要慌，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三章
没过多久就是文嘉乐的生日，他是四月尾巴上的白羊座，蒋明卓是六月份的双子座，蒋明卓想给文嘉乐过生日，文嘉乐戳着日历苦恼：“可我没见过别人说白羊座和金牛座配啊？”
蒋明卓觉得好笑，“你是不是跟班上女生聊天聊多了，也开始信这些星座的了。谁说白羊座金牛座不配，我看咱俩天下第一绝配。再说了，就算真的不配，你说白羊座和什么星座最搭，那我就是那个星座的还不行吗？”
文嘉乐瞪他一眼，说：“贫嘴。”
按照以往蒋少爷的作风，那他过生日排场肯定要闹得很大，务必要惊动他见不着人的父母，要么是把卡刷爆，要么是高档场所一日游，总之怎么荒唐怎么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蒋明卓有文嘉乐了，那规矩就得变成文嘉乐怎么开心怎么来。
文嘉乐干什么开心呢？除了去操场上跑步，文嘉乐好像干什么都开心。蒋明卓只好去问文嘉乐本人，没想到文嘉乐是蜜罐子里泡大的，笑眯眯说：“我跟你在一起就开心啊！”
尽管计划如此，可文嘉乐的生日还是变故重重，首先就是文嘉乐的父母那一关。文爸爸从上次回家以后就一直留在家里，说是未来这一年多会尽量留在国内工作，毕竟文嘉乐要高考了，不能错失他的关键一年。
爸爸不仅在家，还主动提出要给他过生日——文爸爸上一次和文嘉乐团聚在一起过生日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爸爸一腔愧疚和关爱，文嘉乐根本没办法拒绝，也没机会拒绝。文爸爸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到了日子带文嘉乐去过生日。
生日当天是不行了，蒋明卓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提前一天给文嘉乐过生日。时间赶不上，蒋明卓的礼物倒是充分得很，提前许久就大张旗鼓准备了一大堆，第一件就是直接发快递派送到文嘉乐家门口的一大箱手办。
文嘉乐费劲地拖回自己房间，拆开包装，盒子最上边放了一张纸条：“蒋大少的纪念版手办，专为替代魏晓林的礼物而生。”
文嘉乐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他心想这个蒋明卓可真够小心眼的，他都把小林哥哥送的东西打包拿走了，怎么到现在还记得小林哥哥给的玩具。
但尽管如此，文嘉乐还是美滋滋的将手办全都拿出来组装好，端端正正摆在自己的书架上。
文嘉乐收到的第二件礼物又是一个大盒子，是蒋明卓从淘宝上买回来的惊喜大礼，蒋明卓又附带了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着：“*音同款，*宝爆款，土味生贺，男默女泪，今天爱我你怕了吗？”
文嘉乐小心翼翼掀开一角看了一眼盒子内部的构造，这份礼物可以说是集“男朋友送命礼物”于一盒，既土得原汁原味，又low得浑然天成，文嘉乐看了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蒋明卓的礼物通过快递或者亲自送到手里的方式，陆陆续续送了有小半个月，文嘉乐那间由姚老师亲自打造、充满了艺术设计美感的房间，很快就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藏进房间每一个显眼又不显眼的角落，蒋明卓对此很是满意，他说就是要让文嘉乐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