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于非沉吟了一下,说道,“所以西园寺和迪兰当年应该更难了吧。赛场上几乎没有休止的金银之争,赛场下还会一派甜蜜的谈情说爱。”
“啊,你这么一说,我西西哥自从迪兰退役之后,更佛系了,不过确实他近期的比赛节目,观赏性都巨强,说残酷一点的话,他现在美得毫无竞争力。”
“可能他也没有太想和你们小孩子们争得太厉害吧。”
“因为想一起争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儿了是吗?”
“也许吧。”
“所以说啊,你冬奥会一定要来好好看我,就坐在观众席上认认真真看我,什么都不用想,看我有多厉害就完全OK了。”
“是是是,我们大佬特别厉害。”
程于非看着那边俞游歌喜笑颜开的样子,又顺杆往上爬地跟他扯了好一会儿,才劝他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放下手机,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小沙发那边踹了踹把自己瘫成一张饼的迪兰先生的小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想去看他就去看呗,赖我这儿丧给我看有个鬼用。”
“他不让我去,说这种时候看见我就很嫌弃,然后耽误他状态。”迪兰可怜巴巴地继续刷手机看推特上粉丝对短节目的评论。
“你出息呢?他不让你去你就真不去啦?票都不买,坐观众席上他又看不见你。”
“我对着他没有出息。”迪兰痛快服软,并在夸西园寺节目好看的评论底下点了一排赞。
程于非彻底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坐回台灯下和资料们奋战,他得把明天的工作提前做完一点,第二天才好和沙发上那位大哥一起嗑比赛。
迪兰一大早打他电话摸到他宿舍里来,说要找亲人一起嗑比赛直播,完全没给程于非一点反应的机会。突然被认亲的程医生本以为只是正常的看比赛再附赠个专业人士的解说,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专业解说没蹭到,反而听了一晚上的情感专栏,体育比赛秒变八点档偶像剧这落差他实实在在花了好长一会儿才接受。
程医生认认真真把任务完成之后,准备收工上床睡觉。黑灯瞎火的,他看着迪兰那儿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于是问他:“你专业角度预测一下,明天我鱼能赢吗?”
“你鱼有戏啊,我大宝贝儿是没戏了。”
“你觉得冬奥我鱼有戏吗?”
“这么遥远的事你可别问我,我的嘴没开过光。”
“那冬奥会西园寺让不让你去啊?”
“我搞到票了,他不让我去也不行了。”
“分我一张票呗。”
“程医生,VIP内部票了解一下?你打电话问问他教练,包你能拿到票,说不定咱俩还连号。”
凄惨错过抢票的程医生遗憾闭了麦,认真思考找哈维教练继续蹭“皇粮”的可能性。
第二天精神饱满的俞游歌完全不知道前一天他程哥那边发生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迈进场馆,目光所及,对手们朋友们都毫不泄劲地做着赛前练习。俞游歌上冰滑了两圈,起了一个漂亮的举手后外点冰跳出来,落冰后他顺势拐了几个俏皮的步法停在正在喝水的西园寺面前,搭着肩悄悄在他耳边说:“西西哥晚上自由滑加油呀!”
西园寺被他这个好久没听到过的称呼弄得一个恍惚,回过神儿来之后,右手在外套口袋里摸了一块巧克力出来,塞到他手里说:“鱼弟弟你也加油呀!”
“一起去冬奥。”
“嗯,一起去冬奥。”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跑偏,欲罢不能
第54章 苍凉的贝尔曼
大奖赛自由滑的赛程已经过半,俞游歌站在挡板后边排队等着入场。他看着投射在黑暗的冰面上的那一缕灯光,晃得他想挪开眼,可又很不舍得。排在他身后要最后一个上场的西园寺在不断地深呼吸着,俞游歌听着他吸气呼气的声音,愣是听出了点苍凉的意味。也许这个词放在这里不算很合适,但听起来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这个赛季第一场比赛以来,闻风而来的各种评论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一是以俞游歌为中心,从各个角度把他剥皮拆骨地仔细分析一遍,猜测他到底有没有拿冬奥金牌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则大多集中在西园寺身上,评论不太好听,都是怒其不争。他们都设想着这位清风似月的选手能蝉联冬奥金牌,可他早早就自我放弃一样地退出了冬奥奖牌的争夺行列,端着一副自命清高的派头,放在赛场上一文不值。
这些片面言论连俞游歌都看见过不止一次,更何况西园寺自己。站在圈外的观众们看了一两场比赛就想发表点意见这是谁都拦不住的,哪怕圈内人知道西园寺的这一步后撤撤得并不甘心,可又没有办法。
一年年积攒下来的伤病突如其来地爆发,让他不得不停下继续往上拼难度的想法,只能尽力保持住他目前能够达到的最高难度。负面/评论一条一条冲进他个人主页的时候,俞游歌他们劝过他发表个声明解释一下,都被他拒绝了。西园寺说,解释起来也没有用,我能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那几分钟而已,那几分钟就是眼见为实,过眼云烟一般的实。
俞游歌回头看了一眼调整好呼吸频率的西园寺,对方回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俞游歌得到了他噙在嘴角的一抹笑,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得知竞技之路快要到终点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CBC的纪录片里,记者问俞游歌说:“你的每一个节目都能带给观众们非常充实的画面感,你是怎么做到的?”
俞游歌回答说:“我会在每个节目开始之前,为自己构建出一个符合这首曲子的情境。这个情境的内容并不是固定的,它取决于我当下的想法,不过情感走势都是相似的。有些选手在比赛过程中,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大脑里在演一部故事片。”
他在GPF的这次自由滑的过程中,故事片是以他自己这几年来的花滑生涯为主题的。平缓的钢琴声伊始,年幼时初露天赋的自己浮现出来,第一个跳跃4Lz3Lo合中的是首赛那天的《小狮子王》,接下来举手的4T和举手的3A3F这两个跳跃是他进入哈维教练门下和成年组的首赛。
跳进的旋转配合复杂的手部动作,起身站稳后一个小的接续步衔接后,腾空一个小跳之后,随着音乐的走势进入了定级步法的部分。一点一点推向高潮的乐段,俞游歌脑中自己的身影踏着音符踩着步法也在稳步成长着。突然间,自己被拦在了冬奥会的门槛之外,音乐的副旋律骤停,俞游歌一个内刃停步,停在了冰场中央。
脑海中的自己跨过了这道小坎,俞游歌在赛场上也重新起速,后滑加速后,勾步转体,接上了阿克塞尔四周,落冰后脚步未停连起的是后外结环四周,空中明显已经歪掉了中轴,落冰不稳差点摔倒,不过他仍然凭借着优秀的控制力很好地稳住了身体。
他眼前闪过一片接一片的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合着一下一声重重落下的钢琴,化为他场上接连成功完成的单跳。
在一场接一场比赛中狂奔不止的他从未停下过脚步,哪怕那次受伤也没有打消过他一定要站在赛场上的念头。弦乐和鼓点开始加入,俞游歌简简单单一个大一字进入的举手3A,结束了他所有的跳跃动作。
这个3A将他脑海中回顾着的回忆线与现在进行的这场比赛重合到了一起,音乐进入了高潮段落,俞游歌两下压步开始了精心调整过的编排步法。
捻转接转三、莫霍克后的单脚长距离滑行、大一字接上的乔克塔、结环步、用来提速的夏赛步,还有最后那个拥抱世界的下腰鲍步。俞游歌在这一套步法中,设想这是自己退役前的最后一个节目,一幕幕的回忆,一点一滴的胜负战绩,汇聚到这一小节中,不舍与渴望喷涌而出,自己却还是无可奈何,挣脱不了时间的束缚,只好拥抱这永远不会改变的为这场上的每一个人打下来的耀眼的灯光。
深刃大一字在脚下划了一个圆形,俞游歌把捞下来的灯光埋在胸前,舒展身体,刀齿碎步奔向场边,蹬冰起速后,轻盈似风的燕式裹挟着观众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滑进了最后一个旋转。
俞游歌手臂后伸,勾住冰刀,拼尽力气把浮腿向上拉起,拉过头顶。
弦乐、鼓点和贯穿始终的钢琴,在这一刻完美的团聚在意味着终结的重音里。
钢琴零散地带出了最后几个音符,俞游歌这个苍凉沉重的贝尔曼也就此落下。
一首《Wide Side》,俞游歌用它滑完了自己目前为止的整个生涯历程。
他和哈维教练一起坐在KC区等待着他的分数,接受着观众们持续不断的欢呼,他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哈维教练很喜欢徒弟的这个节目,从他第一次听到俞游歌给他的这个曲子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是一首适合用在冬奥会上的曲子,背负着怀抱世界的使命感。
教练知道俞游歌喜欢在滑节目的时候自己脑补,不过他总是能在音乐停下来之后很快就抽离出来,很少像现在这样,坐在等分席上了,还是一脸没有回魂的表情。
哈维凑到俞游歌耳边问他:“你刚刚都想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