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彼荼)

　　前二十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比别人惨了些，余容父母早年离异，又各自组建了新家庭，自小他便跟着姑妈生活。从大四那年，他的履历便被人动了手脚。
　　此后的三年里一片空白。
　　就连余宁这个人都是凭空蹦出来的。
　　两年前因为溺水差点死掉，因为脑部供血不足导致了一部分记忆缺失。
　　再之后不久便被魏绍元带去了国外。
　　这和魏远之所想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这样一个漂亮男人，曾经会是上层社会的玩物。但余容的生活显然太普通了，去掉那些疑点，简直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魏远之又细细看了一遍助理发过来的资料。
　　等等......这个两性畸形是什么意思？
　　魏远之打开网页搜索，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意思？两性畸形的人体内有两副生殖系统，也就是说……余容身体里可能还有一副生殖系统？
　　外面阳光很好，余容还在院子里和余宁玩水，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余宁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魏远之越来越觉得父子两个在很多地方都很相像。
　　眼睛最像。
　　都跟黑宝石一般又黑又亮，十分漂亮。
　　只不过余容到底是成年人，眼睛里多了许多藏匿的感情，不如余宁那般纯真无邪。
　　但多了几分风情。
　　魏远之一时看那水花看得入了神。
　　过了一会儿他给张医生拨了个电话，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懂的不多。”张医生如实回复，“不过如果体内的生理系统完整的话，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怀孕的。”
　　魏远之挂了电话，想起了余容小腹上的那道疤。
　　余容身材精瘦，体型保持得很好，常常让魏远之抱着那副身子舍不得放手，恨不得能吞噬他香软的骨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小腹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盘踞在身上，仿佛一条丑陋的蜈蚣。
　　余容当然不会主动提起那条疤是怎么来的，魏远之只当做那是做手术留下的，哪里会往其他方面想。
　　现在想来，余宁可能是余容自己生的。
　　不过，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说错，余宁即使不是余容和某个女人生的，不也还是个小野种？
　　一想到余容在别人身下睡过，还给别人生过孩子，魏远之就气得攥紧了拳头。
　　难怪身体会那样敏感！
　　魏远之再次播通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战战兢兢:“魏、魏总。”
　　魏远之直奔主题:“我要余容的所有详细病例和就医记录，还有，查一下他有没有做过DNA鉴定。”
　　这种情况，余容很有可能不会在大医院就医，魏远之想了想道:“就算是小诊所也不能落下。”
　　助理擦了把汗，一刻都不敢耽误。
　　魏远之站在窗边，窗子里透进来温和的阳光，一阵风吹过还有淡淡花香。
　　他听见余容和余宁正在院子里聊天。
　　小余宁坐在秋千上:“爸爸，老师说下个星期六有家庭秋游，家长也要去。”
　　他说着偷偷抬眼看向余容，他知道他的父亲不会有时间陪他去秋游的，可是余宁的心里还是存着小小的渴望，特意强调了两遍。
　　去一次就很好，他想。
　　余容修剪着手边的枝杈，眸子垂了下来。他的工作看起来清闲，却十分杂，除了外出采购食材和接送余宁几乎一刻也不能离开这里。
　　连余宁也是，放学后只能在院子里玩耍，不能和别人一样去公园里，他的父亲不能带他去的。
　　“爸爸会跟老师商量，拜托老师帮忙照顾宁宁。”余容道。
　　余宁眼里的光灭了零星，“那爸爸今天可以带宁宁去公园看海鸥吗？今天魏爷爷不在，不用爸爸照顾的。”
　　余容停下来。
　　不能陪余宁出去玩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愧疚和难过，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喜欢出去跑的时候，他却只能让宁宁跟着他留在家里。
　　可是就连去公园这样小小的要求他也不能答应，“对不起宁宁……”
　　余宁失落地低下了头。
　　连秋千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可是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反过来抱了抱余容，像是对父亲的安慰，钻在他的怀里:“没关系的爸爸。”
　　魏远之第一次在余容脸上看到了一种叫难过的表情。
　　他见过余容的恨，余容的羞，余容的难堪和痛苦，却没有见过他这样难过。
　　像一只收起爪子的猫，翻着肚皮给人看。
　　魏远之想到自己小时候。
　　和余宁一样，魏绍元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和自己儿子有关的活动:幼儿园的秋游，小学的运动会，甚至是家长会……
　　小时候的魏远之并不知道魏绍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视他为自己心中的英雄，每次考试都争取第一给父亲看，可惜魏绍元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成绩单。
　　魏远之的童年里只有母亲，和单亲家庭无异。
　　现在余宁也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或者是说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魏远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恍惚间竟然有几分像小时候的自己。


第15章
　　宅子外头的几棵银杏黄了，叶子落了一地，好生漂亮。今天虽然是晴天，却没有丝毫热意，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
　　秋游，是个不错的主意。
　　魏远之的父母离婚以后，魏远之整个人孤僻了许多。他原以为美满的家庭不过是父亲逢场作戏，作为魏氏集团的继承人，魏绍元对他的培养更是苛刻。
　　以至于魏远之如今不苟言笑，没有人情味，生活更没有丝毫兴趣可言。
　　就像这样的周末，他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处理公务就是自己开车去郊外爬山。
　　只有很少时候会约几个世家子弟去打打球，喝喝酒。
　　最近公司里事情繁忙，以前跟着魏绍元的人仗着不知道多少年前为公司立下的功劳只吃饭不做事，光是对付他们魏远之就很头疼，最近他几个叔叔又在暗中蠢蠢欲动。
　　魏远之是不得一分安生。
　　前院里传来父子两个的说话声，还有笑声。魏远之从窗子里看下去，父子俩正在踢球。
　　在他很昂贵很昂贵的草坪上。
　　魏远之本应该暴怒，但看到父子两个笑得那样开心时，他气也气不起来了。
　　但魏远之还是假装很愤怒地下了楼。
　　他大步走到院子里，余容背对着他站，并未看到魏远之，先看到他的是余宁。
　　“魏叔叔。”余宁抱着球，脸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土，“你要踢球吗？”
　　魏远之脸色一黑，“不踢。”
　　余容见了魏远之紧低着头，他本应该阻止宁宁在这里踢球，可他不但没阻止反而纵容。当看到孩子渴望的眼神，余容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不能去秋游，不能去公园，现在如果还不能踢球……
　　是他的不好。
　　即使他们是普通人家，可能也比现在要自由些。至少余宁不用跟着他受这种委屈。
　　还有半年多。
　　他当时和魏绍元签了三年的合约，他把自己卖给魏家，魏绍元给他解决宁宁的户口和上学问题，并且会按照市场价双倍的价格给他开工资。
　　看起来是十分宽容的条件，却没人知道是用余容的自由换来的。
　　余容收起球向魏远之道歉:“对不起，修草坪的钱我会全额付的。”
　　魏远之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拉得更黑，他们像是魏家缺那几个破钱吗？
　　他冷冷道:“想玩就出去玩，在院子里踢球像什么话。”
　　余宁的小脑瓜相当聪明，立刻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拉着余容的衣角，“爸爸爸爸，魏叔叔同意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余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魏远之，不过只当做他是怕宁宁再弄坏草坪，“谢谢，不过……”
　　他脸上有些为难，最后狠心道:“不用了。”
　　余宁的小脸立刻皱起来，“为什么呀爸爸……”
　　余容耐心向他解释，“司机开车送魏老先生去医院了，公园不在附近，爸爸又不会开车，所以……”
　　余宁还没听完便小声哭了起来。
　　他虽然爱哭，但人很倔强，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只让眼泪默默往下掉。
　　魏远之看着可怜兮兮的余宁，仿佛再次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余容当他是摆设吗？
　　他道:“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收拾，客厅集合，过时不候。”
　　余宁的脸上瞬间放了晴，跑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
　　余容用浇花的水龙头洗干净了手，一转身魏远之还在那里站着。
　　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对这个曾侮辱他强迫他的人道了声谢谢。
　　魏远之欣然接下，“杂货间有帐篷，记得带上。”
　　“哦。”余容怔了很久，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但太快了，他捕捉不到，“帐篷就不用了吧，我们在魏老先生回来之前就回来了。”
　　魏远之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都被他一句‘魏老先生’戳破了，“你就这么记挂魏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