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彼荼)

　　刚进抢救室的时候，他看到病人脸色苍白，下身满是血，还在犹豫要不要报警，不过诊断完病情，他现在在犹豫要不要通知中科院。
　　两性畸形怀孕，几率很小很小。
　　“他怎么样？”魏远之声音急切地问。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行凶者，那种伤的程度显然不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是赤裸裸的强暴。不过这个人一看就是势高权重，对于报警的事，医生决定权衡后再做考虑。
　　“不太好。”医生直言道，“肛肠撕裂比较严重，轻微软组织挫伤，外加先兆性流产。”
　　魏远之脑袋懵了两秒。
　　医生还在说着，“患者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这几天暂时只能吃流食，营养水也要每天挂两瓶。”
　　魏远之却已经彻底懵住了，还沉浸在医生刚才的话里，流……产？
　　医生看他这副样子才知道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想来也是，要真知道还那么做，真要闹出人命的。
　　“患者余容，我没诊错吧？”医生写着病例，看了魏远之一眼，“先天两性畸形，怀孕十三周。”
　　魏远之还在原地愣着，两个护士已经推着余容推到了普通病房里，他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只是依旧不怎么好看，嘴角有淡淡的青紫。
　　魏远之守在他身边，看着病床上脆弱不堪的余容，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没有半点留情，五官凌厉的脸上立刻浮现起红肿，把进来查房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他太混蛋了。
　　不但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余容，还使用暴力强迫了他，以至于让余容现在躺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罪。
　　余宁吃得饱饱的才回来，小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害怕极了，他想过去抱抱父亲，却因为魏远之在旁边不敢靠近。
　　魏远之冲他招手，他却害怕地躲到了护士姐姐身后。
　　魏远之的脸色黑了下来，心里不是滋味，余宁原来和他那么亲，现在却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病房里沉默的气氛吓跑了给余容打点滴的小护士，余宁没地方躲，躲到了霍敬启身后也不往魏远之那里去。
　　魏远之眯着眼睛蹬了眼霍敬启，后者满身冷汗，“魏总，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他一走，余宁唯一的靠山都没有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魏远之，委屈极了，“坏……魏叔叔坏……”
　　魏远之无奈，走过去抱起他，揉着他软软的头发，“魏叔叔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他没有狡辩，也没有威胁，有的只是愧疚和抱歉。
　　余容很快醒了，只是因为身上疼得厉害，动作不大方便，甚至有几分难堪。
　　他第一个动作便是下意识地去摸小腹，不过他小腹本就还没有鼓起来，此时也和平时无异。
　　所以他并不能确定，孩子还在不在。
　　魏远之蹲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满脸内疚。
　　倒是余宁很高兴，小孩子感觉不到大人间怪异的气氛，见父亲醒了，要往他怀里钻。
　　余容轻轻将自己的手从魏远之的手掌里抽出来，此刻连抬起手抱一抱余宁的动作都很艰难，强弯起来一个并不好看的笑给余宁。
　　余宁抱着他喊爸爸。
　　“你饿了吧，我让助理买了粥……医生说暂时只能吃流食。”魏远之有些语无伦次，他紧张地看向余容，“趁热吃两口吧。”
　　余容却在看着窗外。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没有听到魏远之的话。
　　皮蛋的香味飘出来，余容闻了也只想作呕。
　　魏远之想一口一口盛着喂他，余容才终于淡淡瞥了他一眼，却躺下了，没吃。
　　余宁好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魏叔叔怎么又对爸爸好了？他们不是打架了吗？是不是自己冤枉魏叔叔了？
　　余宁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便被外面打完电话的霍敬启抱了出去，余容没有阻拦，他现在也没有气力阻拦。
　　魏远之有些失落地放下手里的粥，去握余容没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又被余容抽了出来。
　　余容不让他握，魏远之便不强求，他知道余容怪他恨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可他情愿余容骂他打他，也不想他就这么沉默下去，怎么也不理自己。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很久，魏远之终于鼓起勇气，听见自己开口，“对不起。”


第34章
　　余容闭着眼睛侧过去，睫毛颤了颤，沾着少于水光。
　　他没理会魏远之，闭着眼睛装睡，魏远之只当他睡过去了，轻手给他盖上被子。他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床边守着。
　　霍敬启进来，余宁跟在他后面，他轻声向魏远之汇报了一些公司的事，看见桌子上已经凉了的粥，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他提醒魏远之，“魏总，您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魏远之冷冷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他话太多了。霍敬启立刻明白过来，站到一边。
　　余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含着霍敬启给他买的棒棒糖。他还是喜欢魏远之的，只是刚才的魏叔叔过于可怕，吓坏了他，此时面对已经没有棱角的魏远之，他还是愿意亲近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棒棒糖给魏远之吃，“魏叔叔，糖。”
　　他的眼睛里还有几分疑惑，不明白父亲和魏叔叔之间发生了什么。魏远之将他抱到自己身边，“叔叔不吃。”
　　“可是叔叔都没有吃饭。”余宁拍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明明自己刚吃过饭怎么又饿了，“肚子会饿的。”
　　魏远之把糖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握起来，“叔叔先收起来，等爸爸醒了给爸爸吃，好吗？”
　　“嗯。”余宁重重点头。
　　他和魏远之一起在病床边陪着余容，余容这段时间太累了，来到N市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刻，现在是真的累了，躺着睡着了。
　　魏远之很少有机会看到余容这么安静的样子。余容总是起床很早，像个小管家打理家里的一切，照顾余宁，照顾他，很多个晚上还要被自己折腾到挂着泪痕入睡。睡了也不安稳，总是皱着眉，魏远之一靠近就会惊醒。
　　他对余容有亏欠，不仅仅是在孩子的事上，还在其他许多事上。
　　或许他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和余容的关系。
　　真的只是想尝一口那么简单吗？
　　余容是傍晚醒的，夕阳透过窗子穿进来，落在他的床边。
　　魏远之不在，桌子上的粥已经不见了，多了几朵粉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花瓶旁边放着一张病情诊断单。
　　那是自己的，余容拿起来。尽管医生的字迹眉飞色舞，但他依旧看懂了上面的字。
　　魏远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一只手里提着保温桶，一只手里握着手机，看见余容正在看被粗心落在桌上的诊治单，心里一沉。
　　他都知道了吧……都是自己混蛋，害得余容流产。医生说，先天两性畸形的概率本就很小，能怀孕的几率更是渺小，何况是余容这样怀第二个的。
　　魏远之怕余容伤心，连忙上前去抢走了他手里的诊治单，团成团投进了垃圾桶。
　　余容没什么大反应，还是一脸淡然，似乎这件事对他并没有多大打击。可是魏远之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缝已经越来越深。
　　还是余容先开的口，“你……都知道了。”
　　他不是问魏远之，而且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本就该有自知之明，他逃不过魏远之的手掌心的，也瞒不过他的。
　　“知道了……孩子的事，是我的错。”魏远之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迟来的道歉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余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线头，他这个时候甚至不想看到魏远之。
　　魏远之将保温桶放下来，他现在只能吃流食，魏远之便想着办法给他变花样做粥喝。
　　只是，魏远之又有一些不明白，他坐在床边，握起余容放在被子上的手，余容体寒，即使是夏天手脚也是凉凉的。魏远之给他暖着，语气后悔又有些责备，“为什么不告诉我？”
　　余容又想将手抽回去，只是这次魏远之力气很大，他没能成功。告诉魏远之又能怎样，他那么讨厌孩子，最后不还是要打掉？还不如让他苟且偷生将孩子偷偷生下来。
　　魏远之承认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责，他没有照顾好余容，更没有照顾好他肚子里的宝宝，“孩子没有了是我的错，我……我会补偿你和宁宁的。”
　　听了他的话，余容愣了一下。
　　魏远之自顾自说着，“现在你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好了，怎么打我骂我我都绝对不会有意见。容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好吗？”
　　他过于温柔，余容不禁皱起了眉。
　　尤其是听见他喊自己容容的时候，仿佛那个五年前的魏远之又回来了。
　　魏远之给他盛粥，有些烫，他小心翼翼地吹着。
　　余容觉得魏远之可能误会了什么。
　　余容从早晨到现在还没进食，没再拒绝魏远之的好意，不过没让他喂，自己喝的。
　　开始闻着海鲜的味道还觉得不错，没喝两口余容便觉得有些反胃，干呕着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