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医生的二三事 (返本归元)

　　“不，他们都挺喜欢你，只是思想一时没转过弯。假以时日，他们终究会全盘接受。你可千万别给我放弃，要不然我就白挨了一顿跪！”
　　宁熠倏忽笑出声，“当然不会，别的不说，就为你这顿跪，我也舍不得放弃！”
　　这趟见家长，既没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风，也没变成理想式的‘一见如故’，倒是意外地平静。若无意外，他相信迟早有一天程修远的父母会完全接受他。
　　有人帮他把最难的开头都搞定了，他也没什么理由退出，不过是水磨工夫，只需有一定耐心，不怕水到不渠成。
　　程修远当天下午果然没被医院的电话召唤走。中午他们对付着吃了一碗青菜面，再一起去逛超市，给家里冰箱添置了一些食材，俨然是老夫老妻的模式。
　　次日早上程修远去上班，宁熠也顺带坐了下顺风车，他得去花店一趟，装修还是购置材料都需要他盯着。
　　程修远把车窗降下，宁熠自觉凑上去亲了一下。停车位置是他们特地寻好的点，保证很少有人路过，隐秘性挺高。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今天这一幕就让旁人撞见了，这个旁人不是谁，正是刚旅游回来的宁玉珍女士。她其实昨天下午就已经到了，分别去了花店和宁熠的家，结果都没找到人。
　　原以为宁熠伤好后还没从朋友家搬出，就没急着找人，今早再来到花店，就是准备打电话直接把人叫出来。不料，她刚好在门前撞见了这么一幕……
　　等程修远的车开远，宁熠才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脸色煞白。
　　说话的地方也不必刻意去寻，只要开了花店门就是。问题不在于说话地点，而在于他该如何面对姑姑。自他们走进花店，好几分钟以来，姑姑都一言未发。
　　他既不敢也不想辩解，事实就像姑姑看到的那样，确实也没必要辩解。
　　过了许久，仿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姑姑终于开口了。“你，不肯找对象，就是为了他？”
　　宁熠闭了闭眼睛，说：“刚开始相亲，我们还没在一起，后来在一起了我才拒绝继续相亲。”
　　“不，你以前对此就很排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他明知道照事实说，姑姑会好受点，他还是选择撒了个小谎。“是的，我一直不太敢告诉你，怕你不肯接受。他，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也是我交往的第一个人。”
　　姑姑嗤笑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初恋很美好，让我不要做棒打鸳鸯的事儿？难道，你还准备跟他走一生！？”
　　宁熠抹了抹脸，仿佛这样能将心底的焦虑和疲惫抹去一些。“对，我认真的，我想跟他过完此生。甚至，我已经见过他的亲戚朋友了，也，获得了一定认可。”
　　“哦，这又是在暗讽我不够通情达理了？”
　　他的疲惫更甚，“姑姑，我没有这些意思，我只是想尽可能让你接受……”
　　“没有可能！想让我接受？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也不惧你说我老土，我和他之间，你就选一个吧。”从激昂到叹息，她终究也露出了疲态，来自心底的疲惫。
　　宁熠喉间似被鱼刺哽住，很疼，也很难受，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玉珍骤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了，都是你那个爹害的，他害你没有童年还不算，还要把这种恶心的习惯带到你身上！这是病对吧？一定有办法治，姑姑带你去治！”
　　“这不是病，姑姑。我只是，刚好喜欢的人不是女孩子而已。”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宁玉珍骤然深吸一口气，她腰背挺地笔直，“从小，你就是个乖孩子，这次是真的打算跟我作对到底么？你为什么肯去见对方父母，却独独死瞒着我？因为你一早就知道，我不会答应，我不仅不会答应，我还会强势拆散你们！”
　　“我，和他，你选谁？”
　　宁熠痛苦地抱住头，声音已然带上了哽咽，“姑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能不能，不要逼我？”
　　姑姑寸步不让，“与其钝刀子割肉，我宁愿一刀两断。我不是在逼你，而是在拉你走回正道，你们这样是不正常的……”
　　“像我爸那样走正道就是好事？如果是好事，又怎么解释我的遭遇！？你只是在将自己思想强加在我身上！你拉不回自己弟弟，所以，就必须把我拉回，是么？”
　　宁玉珍身形陡然僵住，许久未曾言语。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看来，你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宁熠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突然，宁玉珍拔高声音说：“你跟你爸一样，都没有良心！你是有本事走，将花店也还回来，以为这样就能将我二十多年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都偿还了？”
　　宁熠轻声道：“那么，你要如何偿还？”
　　宁玉珍默了，良久，她道：“走吧，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了。”
　　他走了，从花店走出，一路麻木地步行到家，站在楼下往上面看那扇窗户。那是他和程修远的家，可惜，他现在不想去那里，他想自己的家。


第28章 头疼
　　程修远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条来自宁熠的短信。
　　说他想搬回家住一阵，理由有二。一是那里距离花店近，步行就能到，就近管装修的事更方便。二是房子弄回来还没正经住过，怕里头人味不足。
　　前一条还算合理，后一条整个就像在胡扯。
　　程修远打了个电话过去，宁熠很快接起，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听起来挺有朦胧感。
　　“哎呀，你还真打电话过来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跑回自己房子住几天，还能把自己搞坏不成？”
　　“店里很忙？”
　　宁熠停顿一下，说：“倒也不是很忙，就是琐事多，跑起来特别麻烦，我懒得折腾。刚好今天回来看了一眼，自己捯饬的房子还没住过，着实可惜。”
　　说罢，见程修远没出声，他就继续说：“没什么事，我这就挂了？刚才正打盹，就被你一个电话吵醒，我还想趁着热乎劲儿回去继续把那个梦做完嘞！”
　　程修远轻笑，“什么梦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宁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是个美梦，我成为亿万富翁的美梦！我真挂了哈？再哔哔我那个梦就找不回来了！”
　　程修远刚应了一声，电话就挂了。
　　电话那头，宁熠倒是真的是在睡觉，只不过房间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大白天屋内也跟夜晚一样漆黑。从两个小时以前他就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才艰难地酝酿出一点睡意，就被闹走了。
　　索性爬起来，就着一杯凉开水吃下四五片药，静静等待三十分钟左右，睡意很快涌上来，拽着他陷入深沉的梦境当中。
　　下午五六点，他扔在枕头边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程程’，宁熠依旧毫无所觉地睡着。连续打了三四个电话，程修远才放下手机。
　　许是在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
　　程修远隐隐担心，偏生今天手术挺多，预计至少得晚上十点以后才会下班。以宁熠最近被他管出来的作息，这个点大概也睡了？
　　次日早上七点，程修远拿着钥匙打开了宁熠家的门。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房间，推开门一看，首先就对一室漆黑没什么好感。
　　借着门前透出的光亮，能看到里头床上赫然隆起一个包，房子主人正睡地香。
　　他悄声走到床前，帮他整理一下被子，看到床头柜半开着，刚准备给他合上，目光就触及到里头的药瓶子，英文的标签。
　　他下意识取出药瓶看了看，立刻就知道这是褪黑素，一般是人调时差，或者有轻度睡眠障碍的人助眠用。难道说，宁熠也有睡眠障碍？
　　不对，据他前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宁熠虽不至于是沾床睡，也不存在什么睡眠障碍，在他家住时，他就没见过宁熠吃这东西。
　　兴许是备用的？
　　他不由看向枕头边的手机，没怎么犹豫就拿起来看了看，很快他脸就黑了下来。下午五六点的通话记录，以及晚上十点多发过来的短信都是呈现未读取的状态。
　　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就没动过手机？可问题是，手机就放在他枕头边？模式还是震动，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据他所知，宁熠的睡眠质量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
　　他唤了几声宁熠的名字，没有反应，再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宁熠才陡然惊醒。看到程修远的脸，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也压根没注意到程修远的脸色有异。
　　“嗯？你叫我做什么？”
　　“你睡了多久？”
　　宁熠下意识去摸手机，然后一只手机就递了过来，他看时间的动作很缓慢，过了许久，他才不确定地说：“十几个小时？不好意思，我好像睡过头了。”
　　程修远又拿药瓶给他看，“这个，吃了几片？”
　　宁熠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顿了顿，见程修远表情严肃，不像能‘通融’的样子，就下意识选了个相对安全的数字说。“大概……两三片？我记不得了，昨天白天就想睡觉，结果睡不着才拿了药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