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房中太安静，金澍还是听到了。
金澍放下被子，回身看他。
“对不起——”三个字说完，应枫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赶紧低头，转身想出去。
金澍拉住他，应枫抽了一声，压低声音：“真的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他。”
金澍绕到他面前，伸手给他擦眼泪。
应枫反倒哭得愈凶，他还要咬牙小声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宁愿替贝贝疼，对不起……”
金澍伸手将他揽到怀中，拍着他的背，轻声道：“好了，没事了。”
应枫用手指去揩自己的眼泪，却根本揩不尽。
金澍又松开他，用双手去擦他的眼泪，应枫低着头，不敢看他。
“真的没事。小男孩嘛，受点伤不算什么。中国不是有俗话，小时候磕着点儿，才能长得更好？”
这种安慰人的话，应枫哪里听得进去？
金澍只好又再将他拢进怀中，再安慰道：“金贝贝其实特别淘气，你看，等他醒了，他立马就不哭了，也忘了昨天的事。他四岁的时候就断过腿，非要玩滑板，断腿后，也是鬼哭狼嚎。后来好了，照样玩。这就是小孩儿，真不怪你。金贝贝也没有那么娇气。”
“这是两码事。”
“是同样的事。”金澍轻声道，“并不是你的原因，我知道金贝贝有多不听话。你也是唯一能让金贝贝听话的人，他就是装可怜，想让你心疼他，他故意哭得那么凶。”
应枫着急抬头：“他是真疼！腿上那么大的伤口！他脚还崴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一抬头，看到近在眼前的金澍的双眼，应枫脑中又是“轰”地一声。被金贝贝的事情刺激得，他现在才想起，金澍刚刚抱了他！金澍还给他擦眼泪！金澍这样近地看他！比上次在内蒙还要近了！
应枫立即往后退了几步，没话可说了。
“缓过来了？”金澍还问他，还笑。
“……”应枫有些不高兴地说，“贝贝哭成那样，你还笑……”
“小孩子，真不能太宠。他在我面前，与在你面前，完全是两个样。他比你想象中的‘坏’很多，也淘气多了。”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去年他从五六层阶梯上滚下去，没人在身边，他自己就爬起来了，腿上也特大的一个口子。这一次，正是因为有人心疼他，他才哭得更大声。”
“他这次是真的很疼！你不用为了特地安慰我才这样说……”
金澍再笑：“你真不用自责。因为你，金贝贝才知道什么叫撒娇。他也不会怪你，他喜欢你还怕来不及。”
“……”应枫还是觉得金澍就是在安慰他，明明方才看金贝贝时，金澍脸上那样心疼。
但是金澍这样费心思地安慰他，他到底没有再拼命说“对不起”，说空话没有用，他会好好照顾金贝贝，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想过后，问金澍：“你是同剧组请假了吗。”
金澍点头。
“能在家几天啊？”
“两天。”
应枫点着头，轻声道：“只有两天啊……哎，贝贝会想你的。”
金澍也低声道：“拖一天，烧的都是经费，剧组那么多人，要对他们负责。”
应枫表示理解，金澍真的是个很有职业精神的人，其实以他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能做到这样的真的是少数。他却还跟刚出道时一样，严格要求自己。
但他还是很替金贝贝难过：“贝贝真的很可怜。”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不能陪他，贝贝是不是很难过？其实我能理解你，但是贝贝真的……唉。”
“上次金贝贝摔断了腿，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回来，剧组拖延半个月的费用，我全都付了。”
“啊？”应枫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这次还要这样，贝贝真的很想你的。”在应枫看来，钱都是身外之物，尽管是一大把钱付出去，可是孩子更重要啊，金澍这次为什么不多请几天假回来陪贝贝？
金澍朝他笑：“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应枫纳闷，他怎么知道！
金澍依然对他笑。
应枫纳闷到了极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他似乎懂了……
第39章
虽说近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应枫已渐渐适应。即便刚被金澍抱过，被擦过眼泪，他也仅仅是有一点点紧张，很快就好了。
但是当面被说这样的话, 应枫突然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金澍的意思是说，有他在, 有他照顾金贝贝, 他就能放心在外面拍戏吗？
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话也太暧昧了吧。
应枫正发蒙, 金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抬头：“啊？”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啊, 不用不用。”应枫赶紧拒绝。
“你看看你的衣服。”
应枫低头一看, 他不巧穿的也是白衣服, 上面也沾染上了很多灰与血，的确很狼狈……可是在人家洗澡, 这也太——
金澍索性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往外拉：“洗个澡，吃饭。阿姨说你一直没吃饭。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放松。”
“我不饿, 要不我回趟家, 过会儿再来？”应枫还在挣扎。
金澍停下脚步, 看他：“就当陪我吃饭。我也没吃。”
“……哦。”
金澍再对他一笑, 应枫被笑容瞄准击中, 晕乎乎地去洗澡。阿姨找了一身金澍的新衣服与新毛巾, 递给他，又在浴室里给他放水，他特别不好意思，不停道“谢谢”。
金澍回来了，阿姨的心也定了，脸上也总算有了笑容，她道：“老师，你别同我客气。我在给你炖鸡汤，洗好澡出来喝。”
金澍家这个房子，一百平出头，卧室一般大小，客厅也不大，浴室倒是很大。里面有个很漂亮的浴缸，应枫原本打算冲冲就好了，可阿姨给他在浴缸里放好了水。他只好小心翼翼迈脚进去。
脚底板刚碰到温度适中的水，他就舒服地叹了口气。
等他整个身子都躺进去，被温水包围，他僵硬的身体也才缓慢松下来。
从看到金贝贝滚下去到现在，哪怕是金澍回来了，他也一点没有真正放松。
躺进浴缸的瞬间，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需要泡个澡，金澍是正确的。他看头顶的灯，也总算有脑子想其他的事。他现在跟金澍到底算什么哦？都是成年人了，应枫也不想自我欺骗，都抱过了，眼泪也擦过了，暧昧的话也说过了，不能再是普通老师与家长的关系了吧？
可是应枫还有很多困惑与疑问。
只是贝贝如今受伤，顾不上，也没心情。应枫暗暗想，等贝贝身体好了，他要大胆地跟金澍说这件事。他已经在想该如何开口，甚至幻想再给金澍表白，当年那股傻愣愣的冲劲莫名其妙又不知不觉地出来了。只是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与开场白，温水又太舒服，浴缸大小也适宜。
渐渐地，他睡着了。
似乎还做了梦，忽然梦里有人猛敲他的门，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果然有人在敲浴室的门。
“应枫？”是金澍的声音。
“来了来了！”应枫赶紧起身，擦干净身子，再穿上新衣服。金澍比他高十几公分，看似还好，但他是个书生身材，因此金澍的衣服套在身上很大。但他好歹也一米八，也还没大到需要卷袖子与裤腿的程度，他原想照照镜子，镜子上都是水汽。
他也顾不上再看，打开门就出去。
哪料金澍就站在门口，两人又打了个照面，鼻尖差点就贴上。
“呃。”应枫赶紧往后退一步。
金澍却一点也不慌张，站在原地，看他，并冲他又是一笑。
“……”应枫被他看得慌忙道，“衣服有点大啊，呵呵……”他干笑。
“很好看。”金澍却认真道。
应枫脸又红了，庆幸是刚洗完澡，看不出来。
他们俩坐到餐桌旁，阿姨刚好将砂锅端来，揭开盖子，一阵香味。
是用人参炖的鸡汤，其中还有松茸以及红枣与莲子。阿姨想帮他们盛汤，金澍道：“阿姨你去歇着吧。”
“行，我去看贝贝。”阿姨也不勉强，放下勺子就走。
应枫还没从“很好看”三个字中回神，只看金澍拿起汤勺在盛汤，他也尚未意识到什么。直到金澍将那碗汤放到他面前，他又蓦然回神：“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金澍又将汤碗往他推了推，他只好再去抢汤勺，“我给你盛汤！”
“快吃吧。”金澍摇头。
金澍就连摇头都那么好看！
应枫闷头喝汤，喝得一干二净。他刚暗自松口气，碗又被人拿走了。他赶紧抬头：“我自己来啊！”
金澍又给他满满盛了碗，刚刚那碗只有汤，这碗里还有鸡腿和松茸、红枣、莲子。
“都吃了，吃完吃饭。”金澍再将碗放到他面前。
“……”应枫不紧张了，他看着堆得满满的一碗的汤，不乐意地小声道，“我不喜欢吃莲子啊，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