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吴眠伸手轻搂住柯尚清的腰，二人拖着行李箱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车子开动了，他二人踏上归途。
一路风景甚好，大巴离开冰冷钢筋混凝土的大都市驶入蓝天碧草、白云悠悠的乡镇。即将步入十月，天气渐渐温和下来，不再像八/九月份那么炎热。路旁的大树郁郁葱葱，枝头鸟儿高歌，花丛间蝴蝶翩飞。
房子是老房子。大多是两三层楼的小平房，田埂纵横交错，有农民戴着草帽在田里干着农活，这个时节，离丰收的日子愈发近了。
一切都是如此和谐。
路过民居前，柯尚清与吴眠看到一些人在聊着天。他们穿着朴素，搬了木凳木桌，极少有人是埋头玩着手机的，都嗑着瓜子聊得正欢，笑容真实友善。
那种朴实的美好，令人感到舒适与温暖。
柯尚清靠着吴眠的肩膀，指尖不停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消除一个又一个图形。
这才几天，吴眠的排名便赶上了柯尚清，这让他有些讶异，同时不服输的情绪也上来了，路上猛一顿玩。
他瞥了一眼窗外，说道：“再有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这儿交通不方便，一会儿我们得走回去。”
吴眠鼻间萦绕着柯尚清一头黑发清淡怡人的洗发水香味，悄悄吸鼻多闻了两下，柔声应了句。
大巴还在继续向前驶着。
因为这是一条小路，两侧轮胎都几乎要接近路的边沿，故而即使前方有块石头恰好躺在他们要经过的地方，这大巴也无处可躲。
于是，大巴轮胎就这样压过一块稍大些的石头，车身顿时颠簸了一下，车厢里的人被震得身子一抖动，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是一下。
柯尚清知道这条路的情况，在此之前便起了身，身旁一会儿颠簸的时候撞痛吴眠。
在第一次颠簸之后，吴眠抓住了柯尚清的手，将其紧紧地握住。而在第二次颠簸之后，两只手已然十指紧扣。
柯尚清与吴眠相视一笑，时光静好。
“回来啦小柯！”
“呦，小柯回来给你妈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赶紧回去，你妈在家等你们回去吃饭呢！”
“小柯怎么还带了朋友来啊，快给阿姨介绍一下！”
从下客站往家里走，约莫要花上二十来分钟，路上柯尚清和吴眠遇到了几位阿姨和婆婆，她们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
几位阿姨穿着花色衣物，手中拎了袋子，大葱自袋中冒了个脑袋出来，一看便知是刚买了菜回来。
而那几位婆婆白发苍苍、肤色蜡黄，脸上遍布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们有的在自家房前的田里采着菜，柯尚清与吴眠路过时便抬起头来朝他们笑眯眯的，牙齿早已差不多都掉光了。
有的则坐在竹椅上，身前是自家屋里头抬出来的正方形饭桌，桌上放着烧好了的饭菜，隐隐可见上方冒着的白烟。
其中一位坐在竹椅上等家里人端菜盛饭拿碗筷一起出来吃饭的老婆婆，双眼眯成了两道缝。
柯尚清主动与她打招呼，问声“王婆婆好”，那王婆婆却好似不认识柯尚清一般，依然靠在椅背上，面朝着他与吴眠的右斜方，全然不作理会。
遇上这种情况，柯尚清却并未流露出半分尴尬之色。他无奈地笑笑，面对吴眠只淡淡说了句“王婆婆病了很久了”。
听了柯尚清的解释，吴眠复又望了王婆婆一眼，眼中泛起哀愁。
当他和柯尚清准备离开时，王婆婆的家人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大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一家共七口。
这个柯家村家家户户都差不多，门前的平地连着马路，马路不宽，偶有大卡车经过，两侧轮胎机会接触边沿，与方才他们来时的某一路段相差无几。
再往前，前方是一片田野，放眼望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绰绰可见几栋与这里相似的小平房。
刚出生不过半年的孩子被妈妈抱在怀中，爸爸一手拿着几双筷子，一手提着孩子吃饭时要坐的小高凳。
孩子的姐姐拿着盛满了饭的锅子出来放在桌上，十来岁的俏孩子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一身漂亮的碎花裙。
马路上很空，孩子的爷爷一眼便瞧见了走在小路最右侧的柯尚清与吴眠。正当他寻思着其中一抹背影为何如此眼熟时，他身旁的孩子奶奶朝那边喊了一声——
“小柯！”
爷爷不自觉一拍脑袋，恍悟过来。
听到有人喊自己，柯尚清连忙转过身来，吴眠紧随其后。
“叔叔阿姨中午好！”朝他们招招手，柯尚清抬高了声音说道。
“小柯回来啦，快点回去吧，你想你妈肯定已经等急了。”孩子的奶奶慈眉善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柯尚清与他们道过别后，继续和吴眠向前走。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平房，正中央的大门早已褪了漆，掉下来些许木屑在地上。
门两边的墙起皮脱落，落了几块下来，经日月风霜洗礼那么多年，原本的白墙早已变成了一片灰色，墙面龟裂。
柯尚清带着吴眠走到门前，两扇门开了一扇，他探进头去。通过客厅再更深入些，他便看清了坐在庭院中正弄着菜的柯母。
“妈！”柯尚清喊了一声，里边的人当即转过头来，在看到门外的人时又惊又喜。
柯尚清浅笑着，抓了吴眠的手往里走。
“这是我……嗯，朋友。”站到柯母面前，柯尚清向她介绍起身边的吴眠来。但不知怎么，他说着说着竟有些支吾其词，“吴眠。”
柯母将手里的菜拔了根部再摘除些枯黄叶子，将它们放入了一旁已经有三分之二菜的篮子中，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
她笑着点头，“小吴好，快去把行李放了来吃饭。”
“好，谢谢阿姨。”吴眠与柯尚清对视一眼，后者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吃饭的时候，桌子的四边三人各占了一边，另外一边是属于柯父的，只不过他尚在出差。
柯母与吴眠全程聊天，柯尚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这才刚见面就显得如此熟络。
“小吴啊，你觉得我们家小柯是个怎么样的人？”
吴眠瞥了坐在他侧边的柯尚清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眼神提示，意思是让他好好说。
“我觉得他是个工作认真，有责任心，也很努力的人。”吴眠下意识地去看柯尚清的反应，见他轻轻颔首一副满意的模样，便接着说道，“同时他也很可爱，有时会有些傻傻的，有时也很调皮。”
柯尚清一记眼刀甩给了吴眠，吴眠轻扬唇角，佯装没有看见。
柯尚清不自觉“哼”了一声，清晰地传入柯母耳中。
柯母望向柯尚清，“小柯，你哼什么？”
“没什么……”柯尚清挤出一抹笑容，站起身来给自己的母亲夹菜，“妈，你多吃点。”
“好好好，你也多吃点。”柯母说着，却没有动筷，转而和吴眠继续聊了起来。
柯尚清无奈，边把菜往自己嘴里送，边听着他们谈话。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自家饭桌上一句话都插不上去。
“食不言，我觉得我就快能做到了。”柯尚清无奈地抿了抿唇。只是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未免也太热情了。
柯母与吴眠的聊天进行得如火如荼，除了聊吴眠的一些事之外，柯母开始跟吴眠说起柯尚清儿时的趣事。
眼看着柯尚幼儿时期清光屁/眼的事情都快要被他母亲给讲出来了，他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妈，可以了，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柯母看出了他的意思，说道：“从小到大你所有的事妈都给你记得明明白白，譬如你一共尿过几回裤子，什么时候在哪里尿过妈都记着呢，小时候多童真多有趣啊，妈讲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又有什么呢？”
柯尚清咬了咬下唇，轻弹一下上下牙合拢，悄咪咪地望向吴眠，却见他唇角微扬，眼中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吃过午饭，柯尚清和吴眠帮着柯母清洗了锅碗，随后柯尚清便带着吴眠前往他们家的农田。
桥边有两个圆柱体石墩子，柯尚清和吴眠一人一个轻靠在上面，望着桥下的湖面。偶有微风吹来，拂过二人的脸颊，惬意得很。
“乡镇的风是很舒服的。”
柯尚清说着蓦地起身，拉着吴眠顺着从桥边向下延伸的泥土小道来到湖边。
弯下腰，他在一旁找了个石块儿来，找准角度，调整好力度往湖中扔去。
小石头“嗖”一下冲了出去，在湖面上方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噗通”一声，石头落在湖中溅起水花，而后沉入水中没了影子。
湖面很快恢复到起初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柯尚清黢黑眼珠一转，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
“你在干嘛？”吴眠分明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故意逗他。
“小时候还行的，现在不行了。”柯尚清叹一口气，俯下身又开始寻找合适的石块。
不知是哪一块戳到了吴眠的笑点，他极力忍着笑，以至于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你不行？你哪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