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水仙花成精了 (丘山月)

　　硕大饱满的球茎下方，两条肉乎乎的小短腿伸了出来，紧接着球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表面的覆盖物一层层剥落，像是百合花瓣似的掉落在深色的沙发套上，眨眼间便由白变灰，像是瞬间被蒸发掉了所有的水分。
　　随着覆盖物的掉落，最先露出来的是白白的胸口，紧接着是柔软的小肚子……
　　俞岳惊骇地说不出话来，被这神奇的变化震撼住。
　　水仙好像很不舒服，两条小胳膊胡乱地在半空中挥舞，挣扎地很厉害。植物表皮脱落大概让他觉得疼痛，鼻腔里发出难受的呜咽声，额头上的汗珠很快就沁了出来，一张小脸皱巴巴地拧成一团。
　　俞岳赶忙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仔细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低声哄道：“别怕别怕，乖啊，马上就好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会持续多久，大概……一直等到他长出八块腹肌就能停止了？
　　“来来来，你先下去，别挡着水仙变身啊。”俞岳生怕沙发空间有限，赶紧将肉肉捧回花盆里，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拨通了管理员的电话。
　　管理员好歹接了他的电话：“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
　　“你先回来，他又开始变身了。”
　　“……”
　　管理员跑得大概比兔子还快，没过多久就冲了回来，看到水仙身体上的变化时，陡然松了老大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在俞岳肩膀上捣了一拳：“看吧，我就说了没问题，你瞧瞧，这不是好好的。都跟你说了，我司的产品质量绝对没问题，你尽管放心好了，按照这个速度，等不到天黑，你要的大长腿和八块腹肌就能长出来了。”
　　两个人流浪汉似的叉着腿，一左一右并排蹲在沙发边，手臂搭在膝盖上，弓着背，四只眼睛紧紧盯着水仙。
　　一开始水仙变化的速度很快，现在速度在变缓，小肚子上的覆盖物剥落以后，下面的表皮就很艰难了。水仙在昏睡中不断扭动着身子，似乎是因为无法摆脱身上的桎梏，焦躁地哭了出来。
　　俞岳有点不忍心，抬手想将他胯部的表皮揭开，却被管理员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别乱动，让他自己来。”
　　水仙这算是二次变身，几乎可以载入植物界的史册，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说过如此罕见的变化，值得好好研究。
　　俞岳悻悻地缩回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大概是他的诚心祷告起了作用，“啪嗒”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起，那层坚硬的表皮终于裂开。
　　“好了好了！”俞岳兴奋地搓了搓手。
　　一个小小的丁丁露了出来，俞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是个男的。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俞岳偷偷摸摸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身高179，算不上大长腿，水仙要长出大长腿的话，怎么也得比自己高出5厘米，那就是184，凑个整数，长到185就行了。腹肌的话，随便长长就行，八块行，六块也行，这个要求不高。不过胸肌得好好长，一定要线条流畅，不能是那种看起来就特别壮的大块头，不美观。至于小丁丁……这个实在太羞耻，他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俞岳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两手扶着沙发边缘，踮着脚尖颠了颠，看那架势，快要美得飞起来了。
　　管理员几乎没眼看他。
　　身体完全长好以后，水仙痛苦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原本光秃秃的脑门上慢慢长出了黑色的头发。
　　“看吧，就跟你说了不是秃子。”管理员龇了龇牙。
　　俞岳立刻扭头睨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这才屁点大的小毛孩，能看出来秃顶才真叫见鬼。
　　头发大概长到1厘米长的时候，便停止生长，俞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软软的，很舒服。
　　看着这张小小的白嫩的脸庞，俞岳忍不住赞叹，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戏码直接在他面前上演，实在是令人赞叹不已。怪不得当初小东西那么自恋，他确实有自恋的本钱啊，瞧瞧这脸，果真是物种差异。
　　“过来，你们都过来。”俞岳的心情飞在云端，整个人有些发飘，满面带笑地冲角落里的两盆植物招了招手。
　　肉肉和柱柱从盆里跳出来，并排跳到沙发边，望着躺在沙发上的小孩子。
　　俞岳：“好不好看？”
　　肉肉狂点头：“好看好看。”
　　柱柱不屑地哼了一声。
　　俞岳开心地摸了摸肉肉的脑袋：“再等等，等他长大了，比现在还要帅。”
　　肉肉冒出星星眼：“真的真的？”
　　“那肯定的！”
　　俞岳得意的眼神落在管理员眼里，后者终于挺直了腰杆，嘚瑟道：“瞧瞧，九块九买了个帅小伙，多划算。”
　　俞岳道：“那是我有眼光。”
　　两个人与两株植物老老实实地蹲在沙发前，等待着发生奇迹的时刻。
　　十分钟后。
　　俞岳：“你看到什么变化了吗？”
　　管理员摇头：“大概……头发变长了点？”
　　俞岳：“……”
　　他从茶几底下将皮尺找出来，量了下头发的长度：“1.1厘米。”
　　肉肉与柱柱面面相觑。
　　半个小时后。
　　管理员：“快看看，头发是不是变长了？”
　　俞岳拉开皮尺：“1.1。”
　　管理员：“……”
　　空气中仿佛有乌鸦飞过，嘎嘎。
　　两株植物趁人类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的花盆里。
　　一个小时后。
　　俞岳已经放弃测量头发的长度，直接拉长皮尺，往管理员脖子上一放：“你给我说清楚，大长腿哪儿去了？”
　　管理员慌忙抓住俞岳的手掌，用力将皮尺从脖子上挪开，干笑道：“你瞧瞧，你再仔细瞧瞧，你看看那腿。”
　　俞岳转头望着沙发上的小短腿。
　　管理员：“这腿的长度在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里，绝对算得上是大长腿，不信你带他到医院体检看看！”
　　“你还跟我抠字眼？”俞岳简直气die，这么个小屁孩留在这里，让他怎么办？
　　正要揪住管理员的衣领讨个说法，沙发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哇”的一下，角落里的植物吓得齐齐跳了起来，又落回盆里。
　　“哎哎哎，孩子哭了——”管理员疯狂朝沙发上指。
　　俞岳被水仙哭的头大，两手抓着皮尺，茫然地望着不断掉眼泪的小娃娃。
　　“快快快，他大概是饿了，快给他喂奶！”趁着俞岳的注意力被水仙吸引走，管理员当机立断，不要脸地将他往前一推，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卧槽！”俞岳不能忍，将皮尺狠狠往地上一扔。
　　水仙大概哭了十几秒的时间，俞岳的皮尺扔到地上以后，他的哭声戛然而止，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扑闪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亮晶晶的。
　　然而一开口，就吓得俞岳一个哆嗦：“管理员的话没听见吗，我饿了，要喝奶。”
　　俞岳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吓，心脏差点停跳，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你怎么会说话？”
　　“很奇怪？”水仙晃了晃手臂，“之前跟你说的话少了？”
　　“……”俞岳气到内伤，“那你刚才一个劲哭什么？”
　　水仙：“哦，礼节性哭一下，表明我婴儿的身份。”
　　俞岳：“……”


第15章 打屁股
　　俞岳麻木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将皮尺拉直，量了一下水仙的身高，80公分，与人类的孩童相比，确实算得上大长腿了。
　　“我要喝奶。”水仙两条长腿在半空中胡乱蹬了蹬。
　　“喝什么奶，你几岁了？”将皮尺往茶几下面一塞，俞岳直接倒了杯水递给他，“端着。”
　　“不要。”水仙皱眉，将脑袋拧到沙发里侧。
　　俞岳眉毛一抖，吓唬他说：“不喝就没有了啊。”
　　水仙嘟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接，没想到胖乎乎的小爪子根本没什么力气，俞岳刚松手，杯子就直接倒在他身上，冰凉的水花打在胸口和肚皮上，冻得他哆嗦了一下，张着嘴巴“哇”一声就哭了。
　　俞岳无语，赶紧将杯子拿起来放回茶几上，抽纸将他身上的水擦干净，泄气地咬了咬牙：“行了行了，知道你还是个孩子，别哭了行不行？”
　　水仙根本不理会他的话，照旧张着嘴巴嚎啕大哭，呜咽道：“喝奶……我要喝奶……”
　　“你再哭我打你了啊。”俞岳警告道。本来今天被管理员摆了一道，心情就差到爆炸，还被一个不知道几岁的小屁孩威胁，他更加怒火中烧，胸口憋着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撒气。
　　管理员这个混蛋东西，就是给他挖了个巨坑，专等着他跳下去。现在好了，这么点大的孩子，他要怎么养？
　　俞岳的话丝毫不起作用，水仙照旧哭他的，没脸没皮，哭的那叫一个带劲。
　　“我真打了啊！”
　　水仙挥舞着四肢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眼泪明明已经干了，哭的声音却比刚才还大。他要真的是饿了要喝奶那也没什么，可一株植物喝什么奶？之前喝啤酒喝出岔子，往后除了水，他什么也别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