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的代价 (风生鹤)

　　凌宝气这时候倒完全没有下位的自觉，眼疾手快又一巴掌抽过去。
　　薛铭见过剽悍的，没见过这么剽悍的，当下也不客气，两个人迅速扭打成一团。
　　凌宝气也不知道哪学的，又凶又野，体力不如他但是牙尖嘴利，不到五分钟脸都给他抓花了，胳膊上全是渗血的牙印。
　　薛铭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和顾清臣在一起搞了十年。
　　他好奇，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凌宝气头发凌乱，气喘吁吁，上挑的眉眼还有被打的红肿，却有种别样的艳丽：“你傻逼吗，他又不会弄痛我！”
　　薛铭嗤笑：“不会弄痛你又怎么了，有本事你回去找他啊，看他还要不要你？”
　　凌宝气伸手就过来掐他脖子：“关你屁事！”
　　谁也不记得一个月前他们俩是如何狼狈为奸蜜里调油的。


第8章
　　目前唯一能让薛铭继续忍耐凌宝气的就是，顾清臣确实很受打击。
　　顾清臣以往见到他还会虚与委蛇的应酬两句，现在完全视而不见，面如霜寒，非要说话也是公事公办。
　　能给顾清臣添堵，就是他的快乐。
　　尤其听说顾清臣这几天都累病了——如若不是如此，确定凌宝气对顾清臣真的很重要，他恐怕会怀疑凌宝气是不是顾清臣找来谋害他的。
　　顾清臣烧是退了，感冒却持续未好，顽固地纠缠着他，像十年前那个号称对他一见钟情纠缠不休的小笨蛋。
　　他并非天然弯，高中交往过的，有过朦胧好感的都是女孩子。
　　虽然因为父母都在外留学过，家风宽松，观念开放，但顾清臣本人对同性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在遇到凌宝气之前。
　　他太漂亮了。
　　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大一刚入校没多久，顾清臣作为状元颇受器重，忙得还没精力关心莺莺燕燕，凌宝气就大大咧咧出现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叉着腰说喜欢他，好像被他喜欢是什么特别荣幸的事情。
　　十八岁精致漂亮的少年无所畏惧，不在意是否会被拒绝，也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神，只要他喜欢就是对的。
　　说完，凌宝气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顾清臣的室友挤眉弄眼，不乏调侃地说：“呦，你被咱们新校花看上了！“
　　“嗯？”顾清臣那时尚未耳闻，“校花？他不是男生么？”
　　凌宝气美得凌冽美得耀眼，刚入学还被猜测过是否女扮男装，女生都比不过他精致漂亮，频频有男生从他宿舍门口路过，想看一眼传言是实是虚。
　　全校上下很快都知道他们的新晋“校花”在追经管系的第一名，所有这些风言风语都不能阻止凌宝气风雨无阻地赖在他身边。
　　他早自习，凌宝气大清早打着呵欠坐在他边上。
　　他上课，明明不是一个专业，凌宝气也要硬挤过来听课。
　　他在食堂吃饭，凌宝气对着食堂餐头痛皱眉长吁短叹，也要端着盘子坐在他对面。
　　就连他周末去图书馆，凌宝气都宁可趴在他对面百无聊赖玩手机玩到睡着，也硬赖着不走。
　　顾清臣的室友也都在跟着看热闹，凌宝气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当地首屈一指的生意人，富得流油，据说入学前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附赠设施。出入豪车，身上全是名牌，像这样含着金汤勺的大少爷摆明了是来混个文凭的，如今舍下身段每天泡在学校里只为讨好心上人，比电视剧还电视剧，八卦养活了诸多同学的茶余饭后。
　　更何况凌宝气还长的好看。
　　顾清臣的生活不复平静，自己心里却如明镜，他和凌宝气差别太大，不是同一种人，大少爷一时兴起，他其实没有必要奉陪。
　　他在图书馆里静静合上书，问凌宝气为什么喜欢自己。
　　凌宝气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扑朔眨动：“唔……我想想，这个嘛，你想知道的话……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顾清臣依言低头。
　　凌宝气凑到顾清臣耳边，忽然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笑声清爽得意：“清臣清臣……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
　　顾清臣应该生气的。
　　可他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他笑得挺可爱……大抵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顾清臣知道，他在劫难逃。
　　他做事一向遵循本心，理智终究为情感让步，顾清臣不想自欺欺人。
　　你看，他怎么会不喜欢凌宝气呢？
　　那时候他想着，就算凌宝气只是一时兴起，只是玩玩罢了也没关系，他会认真他会尽力——事实上，这段感情也比想象中坚贞，他们一同走过了十年，见过了顾清臣的父母，凌宝气也为了他和家里人决然闹崩。
　　只是没想到，当一切逐渐归于平静的时候，反而会变得不堪一击。


第9章
　　顾清臣咳嗽了两声，头痛得越发厉害，一低头，一杯温开水放在他的桌前。
　　安嘉宁担忧地看着他：“顾总，如果实在不舒服,您还是继续请假吧。”
　　在公司里他是这么叫他的。
　　顾清臣摇摇头，说：“没事，晚上的酒宴是几点？”
　　安嘉宁咬着牙说：“顾总……他现在，你不用这么拼了……”
　　顾清臣一怔，才笑着说：“我不是为了他，自己揽的工作总要做好，不是么？”
　　这些年他为了给凌宝气更好的物质确实很拼，不想他跟着自己受委屈，这些终究也成了习惯。
　　谈生意总要喝酒，喝得少了心不诚。
　　平时默默应和的安嘉宁这次却异常积极主动，一杯一杯挡在顾清臣前面，结束时顾清臣没喝几杯，安嘉宁被灌得几乎起不来身。
　　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挡酒，顾清臣叹了口气，把他塞进叫来的车里。
　　安嘉宁似乎真的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了，在车里东倒西歪，意识不清，顾清臣无法，只好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身侧。
　　好在安嘉宁酒品不错，醉也醉得安静，不像凌宝气。
　　凌宝气醉了就要发疯，疯了就要做爱，醉醺醺倒在他身上，脱了裤子就要往他身上坐，边坐还边叫他名字，甜甜腻腻的，一叠声的叫清臣。
　　顾清臣无奈跟他说醒醒。
　　他说不，我要，我就要，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顾清臣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清臣……清臣……”
　　闻声，顾清臣一愣。
　　这并非错觉，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他转头一看，安嘉宁靠在他肩膀上，鼻子一吸一吸的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却透着近乎绝望的悲恸。
　　顾清臣怔了怔，随后他看见温热的液体顺着安嘉宁紧闭的双眼流下。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叫他的名字？
　　电光石火间，顾清臣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


第10章
　　安嘉宁原本是打算把这份感情永远封印在心底——如果顾清臣没有和凌宝气分手的话。
　　凌宝气和顾清臣在一起十年。
　　他暗恋顾清臣九年，只晚了一年。
　　就那一年，弥足珍贵的一年。
　　他入学的时候穿着母亲缝缝补补了好些年的旧衣服，头发是出门前自己拿着剪刀剪的，灰头土脸，沉默寡言，除了学习成绩一无是处。
　　不会交际，不会来事，同学们的邀请一律拒绝，他消费不起，他没钱。
　　空闲时间除了做家教就是打工，可也因此，他申请贫困生补助被卡被羞辱的时候，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替他说话。
　　“你怎么证明你贫困啊？不看着穿的用的都还行吗？这样吧，你到全班人面前说一说你家里到底有多穷，一半人以上同意就给你过。你说好不好？”刻意刁难的话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
　　安嘉宁的手指都攥得发白。
　　顾清臣恰在那时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本可以视而不见，安嘉宁一个贫困生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图谋的利益，但顾清臣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上前搭话，他从容，自信，不紧不慢，在安嘉宁面前尖酸刻薄的同学在顾清臣这里完全讨不到一点好处，没说几句就认栽，把那个名额批给了他。
　　末了，顾清臣转头对他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说：“这位同学，你不用担心了。”
　　没有一点施恩图报的意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优越感。
　　安嘉宁很努力，才忍住没有哭出来。
　　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就是那一刻的顾清臣了。
　　那之后，安嘉宁默默留意着所有顾清臣有关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巧，他们读的是同一个专业，连论文想要选定的导师都是同一个，安嘉宁大着胆子主动询问顾清臣学习上的事情，顾清臣脾气好，事无巨细都会回答他，免费送他自己看过的参考书，给他提供思路，还会帮他看论文，在遇到顾清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对另一个几乎谈不上熟悉的人这么好。
　　顾清臣发给他的每一个字他都翻来覆去地看，安嘉宁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所有关于顾清臣的小小心情。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而对男孩子的兴趣却是在认识顾清臣以后产生的，他知道顾清臣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知道自己喜欢他，也不会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