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易青呈)

顾珈楠心想这人什么脾气，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嘛。

而孟忻城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直接牵着顾珈楠的手开门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回头对陆承晔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陆承晔回应他的是一脚油门和冒烟的车屁股。

顾珈楠暴躁了，当然，是压制着，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心里恨不得把陆承晔捶一顿。他顺了顺气，抬头环顾四周，对现下处的环境有点茫然。孟忻城没有放开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米，就到了小区门口。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小区里闲逛的人不多，顾珈楠能假装心安理得的不撒开孟忻城的手。

这个小区跟顾珈楠家的小区比，没有高档多少，他还以为孟忻城住的地方会奢华很多。唯一比他家好一点的是，孟忻城的房子是一梯一户。两人出了电梯，在大门前站定，顾珈楠心里有点紧张，等着他按密码，却没想到孟忻城居然直接按了门铃。

他家里还有人？谁？保姆？

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孟，欢迎回家。”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什么？顾珈楠惊了，孟忻城家里居然还有一个男孩子在等着他回家，还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一样。他突然怒了，丢开孟忻城的手，一掌把门拍开，豪迈地一脚踏进门里……

三十秒后，他原路退回来，并礼貌地带上门，偏头，抖着声音问孟忻城：“他他他不会打我吧？”

孟忻城嘴角隐隐有些笑意，重新牵上他的手，推门进屋。顾珈楠怂怂地半躲在孟忻城身后，缩头缩脑地张望。下一秒就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说：“夫人，欢迎回家。”

“啊？”顾珈楠大张着嘴不停眨眼睛，这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到底在说什么？谁他妈是夫人？

“孟的爱人就是夫人，因为孟是我的……”

孟忻城打断他：“夏西，我手受伤，帮我处理一下。”

下一秒便听到他惊呼：“天哪，哦我的天哪，你怎么能让自己受伤！”一边喊着一边往房间里跑，应该是去找药箱。

顾珈楠看着他细脚伶仃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如果不是跟孟忻城一起，他在看到那个什么夏西的时候绝对会尖叫出来。他偏头看向孟忻城：“他，他……”

孟忻城没有卖关子，及时解答：“他是我设计制造的机器人。”

“我不是普通的机器人哦，我是集家政、医疗、护卫于一体的全能机器人哦。”无声无息回来的机器人补充回答，并在说完后自认为俏皮地眨了眨他黑洞一般的眼睛。


第十二章

顾珈楠捂眼，不忍直视，他很想对孟忻城说你就不能给他安装上眼睛，又怕伤了这个机器人的自尊心，如果他有的话……最主要的是，他对机器人还有点惧怕。

虽说人工智能逐渐成主流，但类人机器人还不是普遍存在。孟忻城在设计制造的时候大概不太注重外形，这个有正经名字的机器人简直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骨架，不，应该是钛合金架。他的头部就比骷髅稍微受看一点，脑袋圆润光滑，眼睛、耳朵、鼻子、嘴唇都是真人倒模，只不过全部都是钛合金材料。躯干是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四肢细长，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现在他的眼睛没有眼皮和眼珠，就是两个黑黑的洞，看起来有些可怖。

“去把你的眼睛安上。”

孟忻城突然出声，接着就是夏西的哀嚎：“哦，我说了我不喜欢红色，一周前挑选好的冰蓝色眼睛什么时候给我做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孟忻城的右手作清理，可只是用酒精擦洗干净后贴上一张胶布。顾珈楠都惊呆了，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医疗机器人？而且孟忻城的伤口止血的也太快了吧！

“我对皮肤再生无能为力，不过不用担心。”夏西看穿他所想般说道。顾珈楠顿了一下，垂下肩膀。今天真是糟透了，不仅颠覆了认知，遇见的所有……物种都能看穿他的心思，不免让人暴躁。

夏西提起药箱欢快地走了，边走边说：“哎呀，我马上去做饭，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挥我的厨艺了。”

“……”顾珈楠看着他一板一眼的脸说话的语气那么欢快，心情有点微妙，“你怎么不把他做的……更像人一点？”

“机器人就应该这样，做的再像人他也不是人。”

乍一听到这句话，顾珈楠第一感觉就是孟忻城也太冷漠了。但他的声音过于低沉，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一处不动，显出些落寞，顾珈楠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会有些心疼。

“挺好的。”顾珈楠坐的离他近了些，偏头对上他的眼睛，“你以前不让我来你家是因为夏西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今天的事，担心我的安危？”

“嗯，有这个原因。”孟忻城微微侧身握住顾珈楠的手，“你害怕吗？”

顾珈楠明白他说的害怕具体指什么，他回握住孟忻城，倾身在他脸上印上一吻，说：“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干嘛害怕。”说这话是一时情热，却也是发自内心。在共同面对危险之后，反而更想跟他站在一起，不愿置身事外。顾珈楠觉得他应该是看到孟忻城笑了，只是很快就被抱进他怀中没来得及仔细看。

孟忻城说：“有你真好。”

“你今天把我带回你家的决定做的很对！真的喜欢我就应该让我了解你，跟你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隔了一会儿，孟忻城才从喉咙里发出轻声：“嗯，知道了。”

“那么……”顾珈楠觉得自己的引导很成功，但没想到被夏西喊开饭的声音打断，他震惊于机器人做饭的速度，同时也觉得即使是机器人，还是显得很多余。

“哎呀，吃完饭再你侬我侬，到时候我会自动断电，你们怎么折腾我都看不到的。”

顾珈楠还是觉得他的脸跟说话语气非常违和，但现在的注意力放在他所说的“折腾”二字上面，不由得浮想联翩。可刚启个开头瞬间想到面前的两个人都能窥测心思，便赶紧住脑，不走心地夸起夏西的厨艺来。

三人落座，却只有顾珈楠面前摆了碗筷，他的眼睛交替在两人脸上扫过，还没开口，夏西立即起身，去厨房又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今天中午在山上只吃了些零食，下午又受了些惊吓，这会儿放松下来觉得肚子非常饿。可餐桌上的另两个人如两尊神一样看着他，根本不好意思豪放地吃。夏西做的菜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高水准，顾珈楠不会想机器人做饭有没有人情味这种事，他也从来吃不出来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菜式对他来说，只有好不好看，好不好吃。所以面对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不能大快朵颐，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夏西撑着下巴不动，孟忻城拿起筷子刚夹起一根芦笋，就听到夏西惊呼：“孟！”孟忻城无视他的惊叫把芦笋放进嘴里，对顾珈楠说：“吃吧，别管他。”

“哦，天哪天哪！”夏西边嚷边拿手掌拍脑门，一副异常焦躁的样子。只是每拍一下就“邦”的一声，实在不能让顾珈楠感同身受，反而觉得很搞笑。

“你最好消失。”孟忻城语气平静，淡定地给顾珈楠夹菜。

“啊，眼不见为净！”说罢，夏西站起身，一跺脚，转身就走。

顾珈楠失笑：“他好可爱，你为什么给他取名叫夏西。”

孟忻城还没回答就听见夏西接话道：“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谢谢，他给我取的名字是x，呵呵。”说完转身继续走，进房间之后关上了门。

“有他你肯定不会孤独。”

“我从来就不孤独，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你。”

顾珈楠对他板着一张脸飚情话差不多已经习惯，抿嘴笑道：“那你为什么造一个夏西来陪你？”

“不是陪我。”孟忻城正视他的眼睛，“我话太少，事情多，就想我不在的时候有人能够陪你。”

“啊？”顾珈楠完全没想到，脑子里闪过想说的话很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只愣愣地问：“那为什么今天才……”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他大概也能猜测到，两人的关系没达到亲密的程度，陡然带他见夏西，说不定会因为被吓到切断往来。

“今天，无论如何想跟你待到最后一秒。”

这话说的就很暧昧了，这意思是不让他回家了，有可能就住一间房了，有可能就那啥了。一想到这儿就脑袋充血，顾珈楠赶紧低头狂夹菜扒饭，鼓鼓囊囊一嘴，以显得自己脸不红。

余光瞥见孟忻城伸筷又夹起一根芦笋，顾珈楠赶紧抬手压住他的手腕，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想吃就别吃了，万一又生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孟忻城不太进食，但见刚才夏西的反应，似乎进食的后果很严重。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孟忻城冒险，也不想孟忻城为了陪他勉强自己。

“这一桌子我都能解决了。”顾珈楠狂吃两口之后突然想到，万一两人晚上要活动，吃太饱会不会不太好。一想到便说：“我还是不要吃太多，不然待会儿那个……吐了可就尴尬了。”说完脸带羞涩地抿嘴唇。

孟忻城短暂愣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暗淡。顾珈楠看见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想多了，两人相处时间久了，他偶尔还是能从孟忻城没有多少变化的表情里解读出他的情绪。刚才他从孟忻城的脸上看到了懊恼和愧疚，但是他怀疑自己猜测的准确性，因为他也想不通孟忻城对他怎么会有这两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