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 (甜梅星)

　　他太聪明了，陆文宇想。
　　他们两人上了一辆车，开车的是个英国人，叫威廉，周凌的朋友。
　　“嗨。”陆文宇打了个招呼。
　　他小声问道：“我们到底去哪儿？”
　　周凌也小声地答道：“去吃晚饭，威廉邀请我们一起去他家。”
　　他凑近陆文宇的耳边说话，呼吸的热气喷在陆文宇的耳朵上，陆文宇不自觉地离开了一点儿，周凌当做没发现。
　　在当地人家里过圣诞节，陆文宇之前想也没想过，可是感觉还不错。威廉家里属于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条件很不错，威廉的家人看见来了客人，都很热情 ，几个小孩在客厅里跑来跑去，都对陆文宇和周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陆文宇不懂和小孩子相处，倒是周凌和他们玩得很好。
　　吃了晚饭，陆文宇和周凌坐在沙发上，威廉一家在圣诞树下拆礼物。八岁的安娜坚持要把她的芭比娃娃转送给陆文宇。
　　陆文宇：“……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周凌：“哈哈哈。”
　　陆文宇转过头，周凌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刚刚你好可爱。”
　　老实说，陆文宇其实是有一点不太习惯的。
　　或许如果在没有遇见王亦鸣之前，陆文宇对待周凌这种类型的人可以很好地适应。周凌就是以前的他，他们想要什么，就说什么，不拐弯抹角，也不会害羞。
　　有的时候，生活对于他们来说，真切的像一场游戏。
　　进入到这个游戏里，以一种轻松的方式，这是大家的默认条件。
　　陆文宇喝了不少酒，威廉他们拆完礼物，一家人就开始玩游戏，周凌也喜欢玩，便跟着玩了一会儿，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陆文宇有点醉了。
　　他靠在沙发上，安娜坐在他的怀里正在玩她的芭比娃娃，另一个小男孩卢克手里拿了只马克笔，准备给陆文宇的手腕上画手表。
　　威廉快吓死了，说道：“卢克！你在做什么！”
　　周凌说：“他喝醉了。”
　　威廉抱走了卢克，说道：“楼上还有房间，亲爱的，让陆上去睡一会儿吧。”
　　周凌点点头，说：“你帮我一下，我一个人有点吃力。”
　　威廉笑道：“好的。”
　　他们两人把陆文宇送到客房，周凌对威廉说：“我陪他一会儿。”
　　威廉不疑有他，把门关上，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周凌蹲下来，给陆文宇脱了鞋子。周凌坐在床边上，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看陆文宇。他的手指在陆文宇的脸颊上游弋了一下，陆文宇没有醒。
　　周凌便低下头，想吻他。
　　这时候陆文宇却准确无误地偏过了头，周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到底醉没醉？”
　　“醉了。”陆文宇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周凌干脆自己也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来，他在上，陆文宇在下，周凌的手摸到陆文宇的脸，顺着去摸他的喉结。
　　他跨坐在陆文宇的身上，见陆文宇不反对，就去解陆文宇的皮带。
　　皮带扣子发出一声轻响，周凌自己的喘息加重了一点儿，再次俯下身来想亲陆文宇。
　　陆文宇闭着眼睛，心里一阵难受，周凌的嘴唇碰了一下他的嘴角，陆文宇就像突然被人拿着一把剑捅进了胃里，他双手紧紧按住周凌的肩膀，说：“不行。”
　　周凌愣了一下，他说：“怎么了？”
　　陆文宇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种周凌说不出来的痛苦。
　　那痛苦太深了，他甚至觉得……陆文宇在这一刻，不是在看他。他在看谁？谁在那儿？
　　“哪里不舒服吗？”周凌关切地问道。
　　陆文宇说：“不是。”
　　“不喜欢吗？”周凌说。
　　“不喜欢。”过了一会儿，陆文宇说。
　　“你在和别人谈恋爱？”
　　“没有。”
　　“那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陆文宇迷茫地说道，“就是觉得不能，做不下去。”
　　周凌不理解，但是也不勉强，只是睡到陆文宇的身边来，陆文宇分给了他一点枕头。周凌舔了舔嘴唇，自我调节道：“可能太快了……也没什么的，慢慢来吧。”
　　“对不起。”陆文宇突然说。
　　周凌叹了一口气，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两个人的事，我总不能强迫你吧。”
　　“我应该不会和你谈恋爱。”陆文宇说。
　　周凌笑了一下，嘻嘻哈哈地说：“好啊，那也无所谓了，但是我想上你，你给个机会。”
　　“我喜欢过你一次，没力气再喜欢你第二次了。”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可能结婚。咱们那时候分手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吗？”周凌道，“我家里肯定是不同意的，你也知道，轻松一点儿嘛，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文宇在这一刻终于觉得，也许因果论是真的。
　　他在王亦鸣的面前扮演无所谓的角色，用从前自己那一套冷冰冰的感情公式对待他，然后又在周凌这里遭到了相同的对待。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惊讶王亦鸣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好像就慢慢改变了他。他看似无所谓，其实他的感情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陆文宇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甚至连和周凌接个吻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潇洒，他在王亦鸣那里体会过的爱情，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给他的。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陆文宇遇见过彩虹，但是彩虹却被他一手推开了。


第59章
　　周凌给陆文宇的圣诞礼物是一块手表，陆文宇最后还是悄悄塞回他口袋里了。
　　周凌有些挫败，说道：“用得着这么生疏吗？”
　　陆文宇只是说：“要的。”
　　周凌便知道，陆文宇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知道陆文宇跟他分手后就开始交新的男朋友，情史丰富，按理说并不应该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撩都撩不到的状态……为什么，会突然变了？
　　周凌想不通，可能陆文宇自己也想不通。
　　圣诞节过后，周凌不回去，陆文宇也不勉强他。
　　“我们再到别的地方转转吧。”周凌说。还好，他在英国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有的是时间。
　　陆文宇想了想，说：“也行，去趟书店吧。”
　　周凌顿时愣住了，说：“你说什么？”
　　“书店。”陆文宇看着他。
　　周凌再三确认了几次，哀嚎道：“书店有什么好玩的啊！我们去商场买东西吧！”
　　陆文宇说：“就去书店，你不来的话就算了。”
　　周凌妥协了。
　　陆文宇去了Broadway bookshop，一家伦敦的独立书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身体之于灵魂率先行动。周凌从来就不喜欢看书，可以说一看到书就头疼，陆文宇一头扎进书店，在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和他谈恋爱的时候，陆文宇不是这样子的，周凌皱了皱眉，但是如果让他这时候说出陆文宇是什么样的，他好像又记不清了。
　　“你要买书吗？”周凌随手拿起一本看了看，没听过，是一本小说。
　　陆文宇说：“买几本吧。”
　　这家店主要就是卖小说的，陆文宇能认出的名字相当少。周凌把手上的书放了回去，就再也没有兴趣往下看了。
　　“我出去透口气。”周凌说。
　　陆文宇头也不抬，说：“嗯，你去吧。”
　　他根本不在乎周凌，也不在乎自己身边有没有人。他缓慢地走过书架，眼前出现的是王亦鸣。
　　王亦鸣看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陆文宇想。他有很久没见到他了，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彻底离开过他。他四处转了转，幻想王亦鸣如果在他身边会说些什么。陆文宇在书店里待了一会儿，最后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两本小说，还顺手买了一张明信片。
　　出去的时候，陆文宇看见周凌在和一个金发男人聊天。
　　周凌说：“我朋友出来了，拜。”
　　那男人对他笑了笑。
　　“走吧。”陆文宇说，“刚刚那人是谁？”
　　周凌无所谓地说：“不认识，随便聊几句。”
　　他们两人又去喝咖啡。
　　陆文宇问前台借了支笔，想在明信片上写点东西，周凌看着他，问：“要寄给谁？现在这年代还有人写明信片吗？”
　　陆文宇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他道：“可能有吧，我想寄到南京去。”
　　周凌道：“那可真远。你怎么会去南京上学？太远了吧，我一直以为你会去北京或者青岛。”
　　陆文宇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南京。”
　　“南方。”周凌看了看窗外，想要说什么又没继续往下说了。
　　他以前和陆文宇聊过彼此的志愿，陆文宇说以后一定要留在北方，去南方真的是要了命。但是结果现在，陆文宇又对他说，我喜欢南方。
　　周凌懂了，他和陆文宇错过的这几年，是无论如何都追不回来的。
　　陆文宇明信片写不下去了，就暂时放在了书里。
　　周凌喝完咖啡，对陆文宇说：“去曼切斯特吗？去我公寓，我做饭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