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 (甜梅星)

　　陆文宇知道他妈妈的内心其实比较脆弱，她见不得陆文宇他爸的生活，心里憋着一股气，但是让她照顾陆文宇，她也绝对做不来这件事。她一方面要求陆文宇上进，指望着儿子能带给她好的生活，一方面对他又很少付出，早早地就把陆文宇送到寄宿学校里。
　　陆文宇的爸妈只在很少的事情上会达成共识，比如，钱。
　　给钱就够了。
　　陆文宇不缺钱，他们认为，这就够了。
　　陆文宇关了窗户，他的室友也有一把吉他，靠在墙壁上。陆文宇看着那把吉他，想起了自己的。他想到了王亦鸣，想起了他的小鸟，陆文宇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太淡了，转瞬即逝，一点儿影子也捕捉不到。
　　王亦鸣啊。
　　陆文宇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里好温暖。一想到他，心里就难过。一想到他，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吉他是陆文宇的一个发泄方式，他的吉他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想起以前，他爸妈在客厅里吵架，陆文宇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吉他的声音来掩盖。仿佛这样，门外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他给室友发了条信息：【我可以弹你的吉他吗？】
　　室友很快就回了：【尽管用，陆。】
　　得到允许之后，陆文宇才去摸了摸那把吉他，他坐在床上，手有点生，弹出来的调子断断续续的。他的眼神放空，有一刹那他是如此的脆弱，他想抱抱王亦鸣，想和他接吻，想让他快乐。
　　但这一切他都做不到。
　　他是个很无能的人。
　　或许早一点遇见王亦鸣就好了，如果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他，就好了。陆文宇曾经也是一个渴望爱的人，他也希望着有一天能够被另外一个人完全地接受。他的家庭没能给他安全感，他的爸妈让他无法相信长久的爱情。他谈过一段将近四年的初恋，但是却因为异地而匆匆结束。
　　陆文宇也想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王亦鸣不了解他，他也不想把这些听上去很无聊很可笑的事情告诉他。陆文宇在每段感情里学会了保护自己，这一回也是，他以为王亦鸣不过是他生命里的另一个过客，就像以前的所有人一样，所有人在特定的时间都说爱，可到了最后都不过如此。
　　但是，陆文宇却开始有一点害怕，因为忘掉王亦鸣，比他想象中要难上许多。
　　他闭上眼睛，王亦鸣又出现在他日复一日的梦里。


第52章
　　王亦鸣喝醉了，在一次聚会上，他同事事后说，他们连拦都拦不住。
　　“借酒消愁愁更愁，王亦鸣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啊？”同事给王亦鸣扛回宿舍，又买了点解酒药放他桌子上。
　　“再喝啊！”临走前，王亦鸣还是没清醒。
　　他脱了鞋，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不可能洗漱了，就这样直挺挺地睡在床上。天花板上面有一块污渍，听说是以前有个人吃披萨，吃的太嗨了结果披萨“啪”地一声给扔到了天花板上，后来那一块就一直擦不干净，那哥们准备掩耳盗铃，就在那块污渍上贴了张安吉丽娜朱莉的海报。
　　王亦鸣头有点晕，眼也有点花，他和安吉丽娜朱莉在这个夜晚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王亦鸣先败下阵来。
　　“你赢了，别再盯着我看了。”王亦鸣咕哝了一句。
　　说到底，这仍然是个普通的夜晚，可后来，王亦鸣死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陆文宇先拨通了他的电话，还是他不要脸地打了过去。
　　陆文宇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而王亦鸣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和思考的能力。
　　“小鸟……？”
　　久违了，这个名字。
　　王亦鸣以前很讨厌这个外号，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怀念起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因为想着陆文宇，所以才会听到他的声音。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格外的真实。
　　“哈喽，陆文宇啊。”王亦鸣还是胡言乱语，“哈喽，那个，晚饭吃了吗？哈哈哈，我今天，我今天可能……”
　　“小鸟，你喝醉了。”
　　厉害了，这幻听还能跟自己对话呢，王亦鸣想。
　　“没，哪能呢！我是这么容易喝醉的人吗？我，我他妈千杯不醉……”
　　“你在哪？”
　　“我在我房间呢。”
　　“宿舍吗？”
　　“宿什么舍啊，我在上海，我在公司呢。陆文宇我告诉你啊，我找到工作了，我现在月入过万……你想去那个民国酒店吗？我带你去啊。不对……不对，我在上海……你到外滩来，我们住东方明珠上面……”王亦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文宇说：“小鸟，你旁边有人吗？喂？”
　　“喂？你睡着了吗？”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王亦鸣失去了意识，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一个小时之后，陆文宇才对他说：“晚安。”
　　陆文宇听着王亦鸣的呼吸声，足足听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王亦鸣醒过来的时候生不如死，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整个人像一只虾一样蜷缩起身子。喝多了……昨晚……
　　王亦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挣扎着看了一眼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爬起来，给手机插上充电器，然后跑去浴室刷牙。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正好这时候他室友也起床了，看了王亦鸣一眼，问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王亦鸣扶着洗脸池，还是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哎，王亦鸣，昨天那桌上三瓶断片酒，你是不是喝了很多？”室友关切地说道。
　　王亦鸣压根就不知道，一脸迷茫：“什么断片酒？”
　　“得，你自己都不知道啊，下次喝酒注意点。”室友败给他了。
　　昨天他白的洋的都喝了不少，是真的没在意。
　　王亦鸣用冷水洗了把脸，终于觉得清醒一点了。
　　回去之后打开手机，他一眼就看到了陆文宇给他的留言：【酒醒了告诉我。】
　　王亦鸣惊吓地连手机都没拿稳，哐一声砸在地板上。
　　“怎么了？”室友也被吓了一跳。
　　“没事！手滑了。”王亦鸣如梦初醒，喊道。
　　“中午吃点粥吧，我点外卖给你捎一份。”
　　“好，谢谢啊。”王亦鸣说。
　　他关上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陆文宇怎么知道他喝酒了？
　　王亦鸣点开微信，才看到一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他傻傻地坐在床上，只有一个尴尬的要死的感觉。操，他完全记不得昨天说什么了……怎么搞……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如果真有，他简直想杀了自己。要不干脆把陆文宇给删掉好了，王亦鸣死死地盯着陆文宇的名字，真是欲哭无泪。
　　王亦鸣吃过午饭才敢给陆文宇会消息：【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陆文宇秒回：【没有啊，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王亦鸣：【聚会。】
　　陆文宇：【你最近怎么样？在上海工作吗？】
　　王亦鸣：【啊哈哈哈，是啊，昨天我跟你说漏嘴了吗？还可以吧，公司这边提供的房子，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陆文宇：【那就好，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之后两人又随便瞎聊了一会儿，陆文宇说他最近在英国看了一部国产电视剧，王亦鸣从来不看电视剧，因此也找不到话题。
　　王亦鸣：【对了，双十一要到了。】
　　陆文宇：【……你要开始剁手了吗？】
　　王亦鸣：【只打算买两本李诞的书，《笑场》和《宇宙超度指南》捆在一起卖。】
　　陆文宇：【那是谁？】
　　王亦鸣：【……就是李诞啊，说脱口秀的那个。】
　　陆文宇：【没怎么关注过。】
　　王亦鸣：【哦。】
　　陆文宇又说：【给你推荐一个英剧吧，很适合你。】
　　王亦鸣：【什么什么？】
　　陆文宇：【去他妈的世界。】
　　王亦鸣：【……这名字听起来挺厉害的。】
　　王亦鸣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他这是第一次明白，自己和陆文宇之间开始产生了深不见底的裂缝。这裂缝，每一日都在扩大，已经到了他完全跳不过去，陆文宇也跳不过来的状态。他和他说话，要用喊的。他站在裂缝的这一边，陆文宇在那一边，王亦鸣用力喊出去，可是得到的回应越来越少。
　　他和陆文宇说话，仍旧有心跳的感觉，仍旧会开心。可是，也仅仅如此了。
　　他们两个人，好像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中。
　　王亦鸣没对陆文宇说什么想他，陆文宇也没说。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在一个周末的午后，随意地聊了聊自己的生活。
　　还算客套，还算体面。
　　陆文宇：【我有点事情，有空再说。】
　　王亦鸣：【好，你忙。】
　　王亦鸣点开微信的聊天记录，他和陆文宇一开始的聊天记录，几乎每一天都没拉下，从他们两个默认分手的那一天往后，断层出现了，灰色的间隔越来越多，王亦鸣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