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嗯!”陆二少的眼底带着犹豫和兴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这位城府深厚、算无遗策的亲生哥哥。
“大哥,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见陆远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示意他继续说,陆远启渐渐鼓足了勇气,“你说过,这次如果我能拿到对陆家有用的消息,你会送我离开鞍市,给我最大的自由;还有,家里每月都会给固定的零用,对吗?”
“嗯!”
陆远哲淡然地承认曾经的诺言,这种利益交换对陆家掌权者来说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陆远启开始一条一条地梳理自己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
“江源精神病院的院长江漪如应该和阿磊有些关系,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李清磊这次进院是装疯,不排除他要配合李夫人的动作,早前李夫人就想带着李氏几近一半的家产出户,李家最近应该有大动作。”
“还有,那个渊清集团的荆渊,就是李清磊当年跟着人跑的那个,每周都会过来看他,这是余情未了的节奏啊!哈哈!”
“大哥?”
“嗯,还有其他的?”
陆远哲没有理会陆远启的玩笑,陆家两兄弟生来就性格不同,一个沉稳睿智,一个浮躁无能,自然界限分明、对比明显。
“如果只是这些,二弟,你应该明白,我是没有理由给你自由的。”
“能得到老爷子的支持,你的能耐,应该也不会只得到这些东西。”
“这…大哥,还有一件事。”
“那个渊清集团的荆渊每周都会过来看李清磊,最近市里不是有个地产招标项目?那个发布招标有些猫腻,据说荆渊和那边已经联系好,这次陆李两家估计都只能在其中走个过场。”
见陆远哲漫不经心、兴致缺缺的样子,陆远柏咬着牙,一脸的忐忑和焦急。
“还有,陆家那个表少爷似乎不是李清妍的儿子…我猜应该和李清磊有些关系!”
听到这,陆远哲的脸上才有了几分兴趣,“果然,以你的能力总会有让人意外的时候”,打量着陆远启脸上半白半红的神色,陆大少爷语气中带了愉悦,“你说孩子的事是李清磊故意让你传话的,还是他真的有那么笨,让你知道这些?”
“大哥…”
陆远哲打断了自家弟弟忐忑不安的话,“我会信守承诺,你抓紧时间收拾,自己选个日子离开!”说完,又抬手轻轻抚摸着身侧光滑的椅把,“二弟,你永远都是陆家人;但你要知道,从今以后,鞍市永远不会成为陆家二少的落脚地!”
“我明白,大哥!”
对着一脸严肃冷漠的大哥,陆远启做出了这个自以为能够让自己从此幸福自由的承诺。
谁也无法预料,后来的愧疚和错过,才是一笔让人无法估算的亏损。
曾经毫无芥蒂共享青春的朋友,曾经和乐融融毫无隔阂的家人;如今都已被甩在身后,徒余一个寂寞独行、漂泊远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陆二少的人设,从原先没有几句话的背景板提到颇具影响力的配角。
☆、相见
和荆渊再次相见,是在半年以后;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思念,也没有物是人非的怅然。
这半年来张家与赵家的斗争愈演愈烈,李父和李母的离婚官司也成了豪门年度大戏的舆论观点。这场离婚案从宣布伊始就注定了其旷日持久、波澜起伏,李清妍是女方最大的武器,一个只比自己儿子大半岁的私生女,怎能不让世人想入非非、唏嘘不已?
终于,在这个不是很合适的时间点,李母适当地爆发了,因为这些年走过的寡淡岁月,也因为一个再次从精神病院消失的儿子;但世人不会关注这些,世人眼中的李家继承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那个带着李家血脉回归的大小姐。
除了荆渊,偶尔他还会到精神病院,到阿磊曾经住过的病房里待一阵子,或是住上一晚。
从来没有人寻找过这个消失的人,也许他们怜悯地希望给他最后一点自由,也许终有人会觉得茫茫人海中没有他的音信,总让人还有祝福的希望,愿他平安快乐。
这些都只是阿磊闲来无事时无聊地猜测,这会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只有这样,阿磊才会觉得自己对他们还是有影响、有价值的。以这般妄想维持自己可怜理智的阿磊,自然不会介意自荆渊的妻儿父母从国外回来以后,他再也不曾去过那间阴暗孤寂的病房。
每每想到他那可爱的孩子,美丽的妻子之时,阿磊的心中没了爱恨,也没了波澜,一切的变数都成了计划中的一部分,装点荒芜的心田。
也许到了今天,阿磊才明白,和荆渊之间即使曾经有爱,最后也将变为本能的性;依靠着荷尔蒙的相互吸引最终走到一起,终归是性别错了,输给了天伦之乐。
可爱本就无错,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阿磊仍会爱上荆渊。
在茫然无措、乏味无趣的人生中,终于遇到一个人,让自己眼前一亮,让自己不顾一切,那样的爱情又怎会屈服于世俗的阻挠之中呢?
感受着荆渊时时望向这边的眼神,阿磊抿了抿干燥的唇,在心底泛起一丝冷意,没有曾经酸涩的感觉。
即使猝然相逢,两人面色依旧丝毫不变,一切如常;这岁月将彼此历练得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当初的炽烈如火。
约莫过了一刻钟,等荆渊身周的人聚得多了,再也无暇看向这边;阿磊起身,在走廊的转角处抽了根烟,看着徐徐上升的烟雾,越加觉得这日子空荡而苍白。
一墙之隔,里面多的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一门之隔,这一个个休息间里也多的是纵情享乐的浮世男女。可是阿磊明白,自己再也融不进去了;就像一条横亘的天河,没有向往的恒心想要靠近天河中灯火通明的邮轮,结局不过是淹没在那茫茫波涛之中。
去年在公司混过一年,也有几个认识阿磊的;但那些躲闪的眼神从来不敢直面阿磊的打量,也不敢近前。
因为阿磊现在的打扮,也因李家摇摇欲坠的巨头地位;以后这鞍市谁说了算,在这一汪浑水之中仍看不清楚。
阿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两年浑浑噩噩的痛苦日子,流失的不止是这颗心的精魄,还有这具躯体所有的光华神气;如今的阿磊,清瘦了,憔悴了。
阿磊曾经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自己;有一个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阿磊真的老了,越发黯淡粗糙的皮肤,偶尔呆滞无神的眼睛;还有那一头干枯焦黄的头发,如今哪里还有以前秀雅俊美的李少爷。
现在有的,不过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李清磊而已;没有亲人,也没有爱情。
古人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诚不欺人。
这剪裁得当的西装,以前是相得益彰,现在却成了人靠衣装;靠着这华衣美服,勉勉强强有了从前的几分□□的李少爷,也只是一个泯于众人的闲人罢了。
荆渊倒还不错,一副神采奕奕的精英模样,哪还有当初那个坚强挺拔的穷大学生模样;看来离了李清磊,荆大老板的日子仍过得有滋有味。
再深刻的习惯都可以改,阿磊习惯了荆渊不在的日子,荆渊自然也能离了阿磊。
动身回转,没有如想象般偶遇追寻出来的王子,这光鲜陆离的宴会之中,没有谁可以随意退场。闲闲地捡了几口水果,阿磊召来侍者,由他引出门去,离了酒会。
第二天出门晨时,见到守在门外的人,阿磊笑了笑;无视来人“老板有请”的言辞,自顾自地越过他们,像往常一般跑了一圈。
回来时,那人还候在门口,门口的蓝色牵牛花正好落在他的肩上;见阿磊回来,他立即看了过来,仍是那套说辞,只是少了些冷然傲气,多了几分请求的意思。
“抱歉,我身体不好”,阿磊抬头,眼底的青灰和那黯淡粗糙的肤色在晨光下一览无遗,回绝了来人,“不方便见你们老板,也请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的生活。”
来人不好再劝,只犹疑地说了一句:“荆总吩咐一定要将您接过去。”
“哦…”阿磊打开门走进去,临关门的时候才淡淡回了一句,“要见我,就让他自己过来。”
这房子是李母的,不是嫁妆也不是投资,这里是她原本预备给自己儿子儿媳的婚房。
阿磊走过略微有些昏暗狭长的玄关,里面两个人正在桌前吃饭;见满桌清淡营养的早餐,阿磊如往常般道了声谢。
“还没到预订的时间”,女人轻轻擦去孩子嘴角的奶渍,粉嫩的指甲称着淡灰色的绢布,在阳光下泛着的晶莹;可女人说话的语气中,却带了几分不满,“你的身体还没好全。”
“可”,阿磊点头微笑,自回来后,他越加爱笑了;“我等不及了啊!”
“三个月,你好好准备,可以提前带着孩子走了。”
“祝你好运!”
“多谢!”
阿磊绅士地上前接过女人手中的绢布,目送着女人抱着孩子走上楼后,才转到另外一边,坐下来静静地吃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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