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兄长表现出来的兴致缺缺,俊秀少年被影响的也多了几分无趣,可想到方才听到的那番消息,仍是忍不住有些激动,一脸笑意的道:“是三哥让人押送节礼回长安了,我刚才看了,好长一个车队,光押运的宿卫扈从就有过百,看这情形,只怕节礼不少,也不知有没有我的份儿,我除了随父皇最远到汤山避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也不知三哥去了河北道之藩好不好玩,有着十三个州给他治理,只怕每天日子都过得不一样。”
俊秀少年说着一脸羡慕,好生憧憬了一番,然后问富态少年:“五哥你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去之藩啊,我去年也成丁出宫开府了,按高祖定国时立下的规矩,我也到了能之藩的年纪了,只是三哥都十九了去年才去之藩,想来即便父皇让我去之藩,我也得像三哥这么大了才行。”
俊秀少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将手中马鞭扔在地板上,又出声打发了一直低头给富态少年捏腿的美貌侍女出去,才拽着兄长的衣袖希冀的说:“五哥,你说我要是提出去三哥的封地游玩,父皇和母妃能答应吗?”
俊秀少年前头的话富态少年听着还无甚意思,只专心吃着点心,不欲搭理,谁想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要远处游玩这处上,顿时被塞进嘴里的点心呛咳了一阵,才忍着满眼的酸泪,拍着俊秀少年说:“胡说些什么,在长安待着不好吗?每日有吃不尽的美食,出门皆是一片繁华,往来行走的百姓客商都是大周朝最富裕体面的,就连美人也比别的地儿多些,你还能跟母妃为兄在一起,怎地这样的日子不过,偏要去那等荒僻的地界儿?再者就算父皇同意了母妃也不愿意,你没听说父皇这回生气的连三哥之藩的银子都没让户部拨,想来三哥在封地上的日子艰难,这个时候你可别跟着去添乱了。”
叫富态少年训斥了一通,俊秀少年再不甘心也只好收了心思,发泄似的抢过富态少年小几上的点心一口气塞进嘴里,直气的富态少年拍了他好几下,才打着嗝说:“既然五哥说三哥在封地上的日子艰难,想来这回送节礼进宫也没甚好东西,看那长长的车队,大约都是当地的野货滥竽充数的吧,本来我还想着好不容易兄弟里有一个出去之藩的,能送些新鲜东西进来,这下可好了,过节又没甚玩的了,每年都是那一套,也亏得父皇不觉腻烦,我可是看的都打瞌睡了。”
俊秀少年又好生埋怨了一番,不等富态少年又开口斥责他,就眼睛一亮,抓着富态少年的手道:“虽说三哥这回送节礼没甚新鲜东西,但总有咱从前没见过的,不如给父皇母妃请过安,我们就去惠妃娘娘的宫中坐坐吧,正好有些日子没见到康安,她上次还托我寻些宫里没有的有趣玩意儿玩,这回我刚好给她送过去。”
听到弟弟开口闭口都是玩玩玩,富态少年有些无奈的一笑,有心劝他莫要与康安走的太近了,毕竟三哥不复从前得宠,这么些日子父皇也还没消气,说不得就连累到了他们身上,可想到昔日三哥在时,虽有些鸡飞狗跳,但每天格外有趣的日子,又觉得有些兔死狐悲。
别看他现在受父皇的疼宠,日子过得颇为逍遥,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了和三哥一样的下场,毕竟他们这些皇子加在一块儿都比不上一个太子,三哥从前虽混账了些,还有些傻傻的,可对父皇言听计从,又颇为疼爱他们这些弟弟,父皇平日看着对他亲切有加,可别人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计谋,还不是落到这不田地?
说白了他们这些皇子,看着尊贵,还不是别人玩弄在手中的棋子。
顺王送节礼进宫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不止世家朝中大臣等着看顺王的笑话,就连百姓也翘首以盼的等着热闹看。
唯有昔日受过顺王照拂,抑或被他主持过公道的皇子皇女颇为期待,一得到消息,就忙不迭丢下手中玩的东西,一窝蜂的涌向惠妃娘娘的永宁宫。
永宁宫里,田石头在惠妃身边得用宫女的引领下,才进到殿里,正给惠妃磕着头。
惠妃今年尚不到三十五,因保养得当,虽不如其他年轻妃嫔风华正茂,却也雍容华贵,此时正热泪盈眶的让身边侍奉的宫女扶田石头起来,拿帕子压了压眼尖,稳住了气息,才一叠声的问他:“你们王爷在封地上过得好吗?可吃的饱穿的暖,夜里能不能睡得着?本宫让人打听了莫州的情形,说天气酷寒,滴水成冰,今年又天冷的早,不少人都被冻的生了冻疮,锦安一向在长安养尊处优,什么都有我这个生母为他操持,如今他骤然一个人单过,还是在那种地方,只怕吃了不少苦头。”
惠妃说着就有些想哭,田石头原本是要帮着自家王爷卖惨的,如今见惠妃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一急,秦总管的嘱咐顿时都忘在了脑后,忙跪下急切的道:“娘娘莫担忧殿下,殿下在封地过的好着呢,娘娘不知,殿下有许多奇思妙想,不止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条,还让人制出了许多新鲜东西,就连封地上的世家都要跟殿下做生意,哭着闹着要跟殿下定契约,买殿下让人制的货品。”
惠妃原本悲从中来,哭的正伤心,陡然听到田石头这番话,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些薄怒道:“放肆,你一个小小扈从在本宫面前还敢信口开河,满嘴谎话,本宫身为顺王的生母,如何能不知晓顺王的性情,你以为你说这番话就能取悦了本宫让本宫嘉奖于你?本宫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家王爷究竟在封地如何?还不快从实说来。”
惠妃一番疾言厉色的呵斥,骇的田石头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虽勉强跪住了,可一张小脸吓得惨白,眼睛里还有泪水,砰砰磕着头道:“娘娘明鉴,小的句句属实,未有半句虚言,若是娘娘不信,小的这就呈上礼单请娘娘一观。”说着从怀中掏出带着体温的烫金礼单小心翼翼的双手奉上。
惠妃仍旧不信,但看田石头一张小脸颇有些可怜,到底心软了软,勉强压住怒火冲身旁得用的宫女抬了抬下巴。
那得了令的宫女也是个人精,立即上前两步接过礼单双手呈给惠妃。
惠妃接过来翻看的极为仔细,初时不抱希望,可越看越惊异,看到最后已是一副吃惊的神情,半晌回过神将礼单往几上一拍,带着些激动又夹杂着几分狐疑的道:“这些新奇东西果然是锦安制出来的?他是从何处得了这种奇人,竟制出这么些闻所未闻的稀罕东西,你家王爷可许了他什么职位吗?那奇人姓甚名谁?师从何人?你家王爷可查探清楚了?”
惠妃张口就是一连串的话,一句比一句急促,听的田石头急得出了一头汗,待惠妃一说完就道:“启禀娘娘,殿下并未得了什么奇人,这些稀罕东西就是殿下想出来的法子制出来的,殿下生怕娘娘不信,还写了封书信叫小的呈给娘娘,娘娘请看。”
第70章 兔子玩偶与儿童版自行车
田石头双手奉上顺王亲写的书信极长, 厚厚一摞, 惠妃逐字逐句看了许久才看完, 看之前还有些狐疑, 看完后只觉两眼酸胀, 忍了又忍才没落下泪,带着几分哽咽又气又笑的道:“锦安这孩子, 以为说假话本宫就不知晓了吗?什么一切安好,当本宫是孩子哄骗不成?那河北道是多偏远的地界儿,民风彪悍不说, 还贫瘠荒凉,就是种出来的粮食也多是粗粮, 他一个在京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骤然去之藩要吃多少苦头,他还在书信里给本宫报喜不报忧,这是硬生生的要急死本宫啊。”
惠妃说着说着没忍住掉了几滴泪珠子, 忙拿帕子压了, 又唬着脸去问还跪着的田石头:“你给本宫老实说话,你家王爷在封地上究竟如何?若是有半句虚假,依本宫看这河北道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个洒扫的宫人, 也好叫宫里的人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连吓带喝了一番, 田石头怕的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 正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想起了秦总管吩咐他的话, 顿时一咬牙,既然他说实话惠妃娘娘不肯信,那他就只好按着秦总管说的,替他家王爷卖卖惨了。
田石头连眼泪都不用挤,被这么吓了一通,眼圈早就红了,不费什么功夫就流下一行泪,叩头下去哀泣道:“娘娘真是明察秋毫,不费什么气力就将王爷的打算辨识的清清楚楚,娘娘所料不错,殿下的确在封地上吃尽了苦头,不止王府狭小,拢共就十几亩大,房子修的挤挤挨挨,勉强才让殿下从长安带去的宿卫扈从住下,王府还年久失修,即便秦总管带着下人好生擦洗了好几回,可依然是处处斑驳,透着一股潮气,再者殿下是长安城中长大的,不习惯河北道的水土,自入冬以来就冷的夜不安寝,连饭都没从前吃的多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硬生生瘦了好几圈,王府里给殿下做衣裳的绣娘说,殿下清瘦的从前的衣裳都穿不成了。”
话一开了头,田石头不用怎么思索就越说越顺,话语里满是悲痛,虽然有真有假,但在外人听来,无不动容,田石头还没说完,殿中就已经啜泣声一片。
田石头听在耳中,像是受了鼓舞般,再接再厉道:“这还不止,因今年入冬早,还不到十一月月就下了三场大雪,河北道有知晓节气的老农说,今年必有雪灾,殿下自打知晓了这事就每日早出晚归,为了这场雪灾几乎愁白了头发,王府里殿下的属官同扈从都被殿下的差事忙得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几只脚,娘娘不知,殿下都有好些日子三更睡,卯时起了,殿下多健壮一个人,硬生生熬的青眼窝都出来了,谁劝都劝不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派了小的来给娘娘送节礼进宫,实在是有雪灾在前,抽不出旁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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