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开始开2号柜子,他的背对着顾烨,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谭林身上有训练有素的镇定。他半跪在地上,手很稳,迅速拧开第二扇门。门开了,里面依然什么也没有。
谭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微微放松,但放松并没有维持多久,又立刻紧绷起来,他开始开第三柜。
“三号柜……”钱飞小声说,“三号柜子我……我来吧。”
谭林回头看钱飞,蹙眉道:“你确定?”他微顿,补充了一句,“不必勉强。”
“嗯,”钱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颤抖地小手伸向谭林讨要那串钥匙。
谭林看向顾烨,似乎在询问顾烨的意见。
顾烨有些摸不准了,他对钱飞开始有一种道不明的感觉。钱飞胆小,一种浑身战栗的胆小,这种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大声叫嚣害怕的胆小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但他却是上一轮游戏的唯一幸存者,活下来已经艰难,而唯一能活下来的人,更不可能脆弱。
顾烨想试试钱飞,试试他到底是真的害怕,还是在装给他看,而人的情绪往往在最紧要的关头是无法隐藏的。于是顾烨点了头。谭林将钥匙放在了钱飞的手心里。
钱飞攥着钥匙,低头开始找三号柜,他抖抖索索地,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
三号柜在转角处,需要直立,然后半侧过身。钱飞微微佝偻背,努力深呼吸,食指摸索隔板上的匙眼,然后闭上眼,打颤着将钥匙插|入锁孔,逆时针旋转——
“啊!”
“扑扑……”柜门弹开的同时,怪响突然响起。
钱飞惶恐地摔坐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柜子,语无伦次道:“人……里面有人。”
“有人?”
怎么可能?那么小的方格,放入一只大点的书包都勉强了,怎么可能塞进去人?顾烨的脑子开始想象恐怖的画面,心脏不由狂跳。
但这种时候,害怕是没有用的,他忍耐着,缓缓向三号柜走了过去,俯身一看,一眼晃过,里面真有一张人脸,脸面平坦,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烨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正要狂叫,却猛然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一张画报。
顾烨认清这一真相后,松了口气,缓缓将画报取了出来,画报上不知道被折叠了多少次,被折叠的地方已经起毛边,但依然可以分辨出,上面的人是一名过气了的男歌手。
还是顾烨初中那会儿,这位男歌手一首《勇敢的你》红遍了大江南北。这首歌是关于梦想和勇气,很励志,学校非常喜欢在月考前后循环播放这首歌鼓舞士气,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到现在一听到这歌,顾烨条件反射地开始想刷题。
但那位男歌手和很多流行歌手一样,红过了那几天,便过了气,如果不是这张画报,顾烨现在都不记得这人了。
顾烨将画报展开给钱飞看,说:“只是一张画报,没事儿了。”
钱飞还没回过神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烨正要再安慰钱飞两句,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人走近了——“是这儿吗?”“应该是。”
顾烨想都没想,顺手便画报藏进衣服口袋里。
门再次被推开,叶天和周舟推门进来,见顾烨他们在医务室里,也是一愣,“你们也在这里?”
叶天环顾四周,问顾烨:“你们找着什么了吗?”
顾烨一手捏着口袋里的画报,要和他们共享情报吗?这张画报一定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如果不知道,即便通过了游戏也不可能回到现实。可他现在还不知道叶天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如果就这么告诉了他们,而叶天却不肯跟他共享,那他们就会很危险了。这么一想,顾烨摇头,对叶天说:“没什么,还在研究这柜子。”
“哦,”叶□□柜子走去,蹲下身打量,“柜子里什么都没有吗?”
顾烨摇摇头,“没有。”
叶天扭头认真地看了顾烨一眼,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顾烨,柜子里真没有东西吗?”
顾烨说:“我不是说了吗?里面什么也没有。”
叶天不信顾烨,但顾烨不松口,他也没办法,于是他找到软柿子头上去,一把将钱飞的胳膊拧住,低声对钱飞说,“我要你告诉我,里面到底有没有?”
钱飞本来还没回魂,又被叶天这么一恐吓,顾烨很担心他会说漏嘴。没想到钱飞只是打了两个哆嗦,然后细声细气道:“我们也不知道,柜子没开完。”
叶天半信半疑,还想再诈诈他们,但他有点怕谭林,谭林一拳头能将他牙全打光,于是不再纠缠,抓过那串钥匙,说:“你们开了几个柜子?”
顾烨说三个。
叶天便说:“那剩下的,我给你们开吧。”
叶天一个人将剩下的柜子全开了,但剩下的柜子是空的。叶天只能作罢,跟周舟一起回寝室。
顾烨三人也回到寝室。小丁早就回来了,他刚洗过澡,一个劲儿的在镜子前嘚瑟,春风得意溢于言表,见顾烨他们回来了,跟他们打招呼道:“Hello~~你们上哪儿去了?”
顾烨说:“我还没问你上哪儿去了呢?小丁,我见过重色轻友的,还没见过你这么重色轻友的。”
小丁哈哈直笑,将顾烨的批|斗当成了莫高的夸奖,“哪里哪里,你们去医务室了吗?”
顾烨说:“去了,你们呢?”
小丁说:“没找到。”
“没找到?”
“嗯,”小丁冲着镜子龇着牙,说:“我们几个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医务室,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我跟你讲,孙悦苏菲她们真的太有意思了,我当年读初中的时候,班上哪儿有这么得劲儿的女生啊?你们呢?找到医务室了?”
顾烨点头。
小丁瞪圆眼:“咋找到的?”
顾烨说:“我问了一个路过的同学。”
“原来如此!”小丁一拍大腿,连连感叹道:“我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种时候,就应该问npc得到提示啊!”
顾烨说:“但我碰到叶天他们了。”
小丁丢下一个巨大的白眼,翻身上床,骂道:“叶天,那臭小子,我明天第一个投他。”
顾烨三人陆续洗漱睡觉,寝室突然没电了,顾烨一看时间,晚上十点,按初中生作息,这会儿是熄灯时间。几人回床准备睡觉。
顾烨却有点睡不着。在这种环境里,既陌生又诡异,心情紧张得要命,脑子里像有一根弦紧绷着,本来就很难入睡。而且,他们还面临着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那就是今晚又要死人,死的又会是那个倒霉蛋?而这个倒霉蛋又会不会是他呢?
顾烨这么胡思乱想,愈发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睁开眼,看着睡在他对面的谭林。
谭林面向他侧卧,凌冽而英俊的五官被月光镀上了一条银线。这张脸,他一定见过的,但到底在哪里?顾烨记忆力一直很好,虽然没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打过照面的人,一定能记得七七八八,更何况是像谭林这样相貌出众的,但到底是哪儿呢?无论顾烨怎么绞尽脑汁,他也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时谭林突然睁开了眼睛,狭长而深邃的眼睛盛着月光,笔直地看向他,低声问:“为什么不睡?”
第29章
谭林:“为什么不睡?”
寝室里很安静, 钱飞已经睡着了,小丁也在低声打呼噜,只有谭林的声音。
顾烨张了张嘴, 他想说自己怕死, 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矫情。谁不怕死?况且他还不知道谭林的身份,难保谭林不是狼, 所以这种时候讨论人生哲理一点意义也没有。
更严重的是,如果他现在鬼鬼祟祟地不睡觉, 很容易会被谭林认作为狼同伴, 顾烨干脆闭上眼, 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小声说:“没什么,有点睡不着。”
半晌房间里没人说话, 顾烨以为谭林睡着了,于是又默默睁开眼偷看,却见谭林一直静静看着他。
顾烨结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谭林的神色很安静, 他很认真地问:“你在想什么?”
谭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实属不易,顾烨翻了个身,两眼盯着天花板, 继续支支吾吾下去没什么意思,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还不如实话实说,这觉睡得还能舒服点,“我有点怕, ”他顿了顿,费了些力气将话说完,“我有点怕今晚死的会是我。”
“不会。”谭林说,这两个字斩钉截铁。
顾烨不由好笑,谁能这么肯定?只要这个游戏还没结束,就没人会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你怎么知道不会?”
谭林从床上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座古希腊的雕塑像。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向顾烨走来,然后在顾烨身边空出的床沿上躺下,他背对着他,身体像一面坚实的屏障。
顾烨愣愣地看着谭林的背脊,“你,你干嘛?”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谭林背对着他,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低沉而平静。
在这样的游戏里,这举动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今晚要死的是他,即使谭林挡在他身前,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但明知道这样没用,顾烨心却依然像是被揉了一下,感动得要死要活。他默默感叹,太会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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