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什么时候正常过 (米通麦芽丁)

第七章

在姬遥还没出生前的好多好多年前，南菱就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大概是姬遥祖奶奶的祖奶奶的那辈儿，某天晚上的时候在天井下赏月乘凉，却瞧见亮黄的月亮变了形状，逐渐蜿蜒成一条银白色而裹着一圈金黄的巨龙，长啸一声盘旋在姬遥祖奶奶的屋顶上。世人皆觉惊奇，村里的风水先生说这是天龙之象，姬遥的祖奶奶便是那天之骄女，村民们于是便拥立她为头。适逢旧朝有个极其贪污*，又行径恶劣的宰相，国家民不聊生，老百姓大多盼望有个救火救难的神人能让这国家重新振作。姬遥的祖奶奶倒也爽快潇洒，挥起一把银剑，一从小村庄里拼搏出去，混成一方霸王，自立为皇。最后举全国之力，灭了旧朝，在长江以南的大陆上建立了南菱国，与北面北萧对望。

传说是这么说的，不过姬遥问过她奶奶，奶奶说，奶奶的奶奶告诉她，实际是那宰相抢了祖奶奶的女人，她一气之下才挥剑而上，帝王传说罢了，偏离事实这种情况咱们皇家人自己晓得就得了哈，可千万别说出去。姬遥当时年幼，懵懂地点点头，只觉祖先奶奶倒也是个痴情种子，祖先奶奶的女人实是幸福啊。

建国的历史如何暂且不细提，南菱皇帝确是代代传承的励精图治，地头越扩越大，国民生活平安稳定，国运昌隆顺济，这可是大大的实话。所以这大老本儿在这儿，才能让姬遥只要不犯事儿，就能平平稳稳过完她的皇帝生涯。

国家虽强盛，这皇室血脉却总是虚弱。自建国开始，储君便没有特定继承者性别年龄，都是皇室子孙，择优而取，所以男皇女皇都挺多见。可即使是宽限候选资格，也始终没有兴旺过皇室血脉。帝皇们基本上是娶得少，也生的少，一代大概也就三位皇子皇女。争夺皇位的继承人少了，纷争也就少了，这可能也是南菱得以长期平稳发展的原因之一。

等到了姬遥这辈儿，先皇只有一子一女，便是姬遥和宇王殿下。再加上姬遥的父亲早逝，先皇后来也因劳累成疾而病逝，姬遥除了哥哥宇王，便再没有其他的直系血统的亲人了。

亲戚有些单薄，姬遥却想，这样下来，操办姬遥的大婚，倒也会省去许多烦人的步骤。

毕竟是皇帝大婚，可不是小事儿，钦天监把吉日定好后，南菱上下便开始努力筹备了。姬遥需要去问候的亲戚没有比她份儿高的，所以她在宫中坐着就好，只需等待这些旁系血脉的前来贺喜。宇王虽说也是她的下级，可兄妹俩关系好，姬遥觉着怎么都该往宇王府跑一趟。

可惜了吴申不愿和她去，大婚诏书公布之后，吴申倒也没再像以往那样对她那么别扭，反而开始亲近了许多。至于该亲密到什么程度，或是别人家夫妻亲密到什么程度，姬遥心里也没个谱儿，反正现在她不要脸地去抱吴申的时候，人家也没反抗，她成日里不是亲自往贤王府跑，就是让夏公公把人往宫里带，人家也没有反抗。

但她昨日一说起要去宇王府，吴申却说准备给姬遥要呈的奏折得审，她忙不过来。姬遥觉得略微失落，可她继位之后，一直都是吴申替她审了折子才呈上来的，吴申也是给她省了烦恼，她也不好强求她放下正经事儿。

“那你在府里审折子，我去哥哥那儿一趟，争取早点儿回来！嘿嘿，我就喜欢看你审折子的样儿。”姬遥撂下这话就一溜烟跑了，吴申逮都逮不住她的小尾巴。

姬遥也是，一声招呼也不打，人手也带的不多，就一个叶儿跟在身边，宇王的门童被她吓个好歹。姬遥挥挥手让他下去，大摇大摆地进自家未央宫一般晃着脑袋就往她哥哥的寝房跑。宇王此时刚睡醒午觉，一听下人来报说皇上驾到，也是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迎接，嘴里忍不住念叨这糟心娃儿。

姬遥闯入她哥哥房门儿的时候，宇王正系好最后一颗纽带，头发还未整理好，帽子自然也没带。

“小王参见皇上。”赶紧趴下。

“哎哎，哥哥快起。”姬遥两手扶起宇王，“你瞧我也是穿着便服，今日是妹妹找你聊聊天儿，无需这些繁文缛节。”

宇王只好苦笑一番，让下人带着姬遥先去后院儿小花园休息，他稍微整理一下便赶过去。

姬遥想了想，“也行，让哥哥府里的大厨给我熬碗绿豆沙呗，就只有哥哥府上的做得好吃。”临了往她哥哥房里瞟了一眼才迈开步子移驾后花园。

“行行行，给你熬十碗。”宇王对她倒也是十分宠溺，推着她的背赶她走。

宇王府上的师傅速度倒快，姬遥屁股刚沾上后花园亭子内的石板凳儿，这还冒着热气的绿豆沙就已经送到她的面前。秋日已到，虽然还不冷，她也不敢搅合冰块儿进去，怕凉了胃。

姬遥胃口大，两碗绿豆沙见了底儿还嫌喝不够，宇王已经衣冠端正地站在她面前了，“今日事儿少了？怎么突然想来找我？”看见她碗里见了空，又挥挥手让下人去准备糕点。

“倒不是，反正有申儿在，朝政事儿也烦不到我什么。”咬一口桂花糕，恩，真甜。

“申儿？”这谁。

“善威呀！”提起某人，姬遥眼里简直是要放光，“我嫌叫小字太疏远了，便打算改个口，大婚了也图个新鲜嘛。”

宇王这才反应过来，奥奥两声点点头，只是觉得他妹妹太过肉麻，惹得他两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大婚之后，景檀就是大人咯。”宇王接过下人又端来的一碗绿豆沙，亲手替姬遥添好糖料，再递到她面前。

姬遥眨眨眼，“大人了哥哥就不疼我了？”

宇王朝她笑笑，“小祖宗，哪个敢不疼你哟。”

“恐怕哥哥的爱早就分出去咯。”姬遥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竟也冷了许多。

瞧着宇王一脸奇怪，她接着道，“哥哥床上那个女人，肯定不是丫鬟吧？”

宇王黑线满头，“景檀，你婚后大了自会懂的，哥哥这年纪换平常人家早该娶亲，那不过是我的侍妾。”

“是嘛，”姬遥放下原来叼在嘴里的调羹，陶瓷调羹跌进碗里，叮当一声刺耳，“朕还以为宇王会一直对申儿不死心呢，看来专情程度不过尔尔。”

“皇上！”宇王惊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鬓上经不住一滴冷汗跌落，“小王从未对新后有任何想法！”

姬遥站起身来，“最好如此。”抬起下巴睨着地上跪趴着的宇王，“朕听闻你的侍妾是个青楼女子，宇王若能诚心祝福朕与皇后，朕会允许她入皇籍，你也知道，这在皇室可是破了首例。”

宇王不再回话，只是将头更紧地叩在地上，让人瞧不见他的神情。

姬遥轻轻瞟他一眼，提起裙摆，缓步离去。

第八章

吴申今日状态实在不佳，眼前糊成一片，那奏折版面本就不大，大臣们为了照顾折子面积，又要长篇大论地喊冤申苦，那字写得小如蝌蚪，看得人是头脑发昏，两眼胀痛。吩咐了朵儿将她最喜欢的熏香染上，又煮上一壶热茶，还是觉着缺了些什么，让她心绪不定。

直到一颗顶着艳红色绒帽的脑袋在她书房门口冒出来，又自作聪明以为她低头便瞧不见地悄声来到她身后，吴申算是终于懂了自己心里空落着什么，大概是这几日常常腻在一起的缘故？不然怎么这人一出现，她就稳了一颗心，又忍不住扬起嘴角？脸上不禁一赧。

“这才刚立秋就戴上这么厚的绒帽，你倒不嫌热。”吴申没有转过身去，左手倚靠在桌上撑着下巴，右手提着细狼毫轻蘸着赤色的墨汁，努力地装作一副平常办公的模样，才不想让这人知道自己为她而心神不宁。

头上感到一阵重量，绒帽已经套了上来。“嘿嘿，方才在街上瞧见的，觉着申儿戴上一定很漂亮！”这人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得意洋洋和你快来表扬我呀的意思。

得了礼物哪能不高兴，吴申轻轻一笑，放下毛笔微扭过身来看着她，“从宇王府走过来的？”

“在哥哥府里吃了太多绿豆汤，走着算是消消食。”姬遥绕到吴申侧面，搬了张小板凳坐下。

“怕是某人嫌坐轿子里看不着街上的热闹吧。”吴申可不在乎姬遥跑去宇王府上帮忙消灭了多少粮食，她只知道某人就是耐不住寂寞，玩儿心永远那么重。

姬遥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挠挠后脑勺，“这不是给你买了顶帽子嘛，入冬了可以戴哦。”伸手把帽子摘下来，又替吴申理了理微乱的发髻，“现在先收好。”仔仔细细地叠好手中的大绒帽，虽说这绒帽不算昂贵，但姬遥摸过里头料子，极为舒服暖和，吴申身子单薄，肤色偏白，冬天时候都快要和雪色融为一体。这大红色的绒帽衬上吴申白皙的小脸儿，在姬遥眼里是一等一的好看，虽然吴申怎样她都觉得好看啦。

从小便一起长大，虽说不住在一块儿，但也是常常见面。这几日两人又天天凑成一堆，这么些年竟不觉得腻烦。姬遥本来眼睛生得大而明亮，却在每每见到吴申的时候笑眯成一条线。可能是因为婚事确定下来，吴申也终于不再对自己那么疏远，反倒是扬起微笑用同样专注的目光追随着她。姬遥的视线一寸一寸细细瞧着吴申，恨不得从头到脚都啃上一遍。以往便觉得吴申好看，却在确定了大婚之后更加爱惜她的娇俏模样。怎么的就是瞧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