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好吗？」
「要不然能怎麽办？子凡的视网膜是辰辰唯一的匹配，好险他有来你的医院做检查。」
「可他眼睛原本是没问题的，这样骗他和在病历上作假，先不说伪造文书的罪，那可是攸关一个孩子的未来…」
女人走到对方跟前，高跟鞋磕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妇人之仁了？别忘记那是凌羽自愿卖给你的，这是交易又不是抢劫。幸好他还未成年，合同也签了，没办法反悔了。」
「他毕竟…还是我们的孩子。」
「那辰辰怎麽办？难道让他失明一辈子吗！他现在走路都走不稳，和他讲话都对不上眼睛，你看了不心疼吗？」女人的声音拔高，渐渐红了眼眶。
「行了，别哭了。」穆之阳安抚着日渐消瘦的妻子，眉头也是化不开的愁。
凌子凡按着左边胸口，在转角一隅愣愣的跌坐在地。无声的泪自眼角溢出，一点点的晕开了视线。
若不是碰巧他来医院拿检查报告，到躺上手术台之前还被蒙在鼓裡。
凌羽仍是他的法定代理人，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麽狠……也是，自己什麽也不值。
肯定是为了救他公司吧，真TM操蛋。
他无力的靠在门沿旁，所幸这裡没什麽人经过，阴影盖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心痛的快要裂开。
是心脏病在作祟吧，凌子凡这麽安慰自己。
*
如果当着弟弟的面揭穿这个阴谋，他肯定死活不愿意自己将视网膜移植给他。
可凌子凡实在不能再接受重要的人从自己生命中离开。那种痛，他已经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不愿看着他受苦，那个想要用生命保护的人...
待天色都转涅黑，世界又达到一片沉寂之时，凌子凡仍坐在医院的角落。
他望着死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似乎在撒一个令人心碎的谎言。
「我只不过是想用这双眼睛，把你禁锢在我身边罢了。」
第29章 幸福的生活
熟悉的那间宿舍里，干净平整的床宣告着主人彻夜未归。两个男孩站在门口对峙着，空气里严肃而毫无半点欢快之意。
「你甘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凌子凡眼神闪过一丝心虚，意外消息竟传的这么快。但看来对方也只是猜测，他显然并不知道那对夫妻连他也隐瞒。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先是你的眼睛检查出和小辰哥一样的病，再来又同时找到合适的配对，这难道不会太巧了吗？」
「骆宇，你真聪明。」凌子凡望着眼前激动地抓住自己手臂的男孩，无奈的笑了。
「果真是这样…我、我不应该送你去穆安医院的…」骆宇颓丧地垂下肩膀，像泄了的皮球般失去了往常的活力。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凌子凡握起那双有些颤抖的手，认真望进对方的双眸。
骆宇抬起眼，叹了口气，眼神写着悲伤和些微不甘。
「…小辰哥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他知道。」
「这样值得吗？」
「骆宇，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我不会再让他从我身边离开。」
骆宇望着眼前单薄的身影，却因为坚定的眼神而变得令人敬畏。
「好好准备高考吧，以你的资质…我可能不能和你一块进大学了。」
「我可以…」
「想都不要想，你有大好的前程，你若敢浪费我绝对掐死你。」
骆宇未结的话被凌子凡狠狠截断，语毕后彼此愣了会又双双笑出声。
「掐死我？你有这个力气吗？」
「就你嘴碎。」
骆宇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希望凌子凡的未来他能够参与，而此刻最需要完成的事便是眼前的高考。
*
那年，他们十八岁。
在穆子辰的世界里，两人都幸运的找到配对的视网膜，自己的手术很成功，但哥哥却因为出现排斥反应而从此失明。
他怨上天把一切的幸运都给了自己，却连半点都不愿给他的双胞胎哥哥。
但无所谓，他愿意倾尽所有去照顾那因病后更加脆弱的身影。
在辗转得知父亲竟为一家公司而不愿将哥哥赎回后，他和家里的关系闹得更僵，最后索性变卖所有珍贵的汽车模型和一切值钱的东西，在城市一隅买了间算不上大的房子和哥哥一起住。
自从凌子凡失明之后，听觉和触觉都大幅变的敏感，故愈发不喜欢和人碰触，对陌生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骆宇如愿考上顶尖学校的医学系，他决心要替凌子凡治好先天性心脏病而走了心脏科。
时光飞逝，十五年的岁月一晃眼便过去了。穆子辰在一家大企业当上总经理，不靠家世背景，全依十年来任劳任怨的打拚。穆之阳几次要他回去都不肯，因为他觉得那个位置原本也应是凌子凡的。
准时上下班是他对工作的唯一要求，如此才能亲自接送凌子凡。也正是因为如此，少了工作后重要的交际应酬，他才花更久的时间到达今天的地位。
但这对穆子辰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哥哥在他身边他便满足了。
人人都说穆子辰有未婚妻了，但只有林小星知道不是这样。
「老师，他欺负我！呜呜…」幼儿园中的小孩又发生了每天必上演的闹剧，说话的男孩脸上都是颜料，尤其眼睛周围更是黑色一片难以入目。
「又怎么啦？」被小男孩称呼为老师的男人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脸，黏腻的感觉使他微蹙起好看的眉宇。
「小星把颜料抹到我脸上，呜…老师抱抱！」小男孩依言扑进对方的怀中，豆大的眼泪巴拉巴拉的掉。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男人独特而温柔的嗓音抚平了哽咽的哭声，只是小男孩脸上乱七八糟的颜料加上委屈巴巴的眼睛，看上去甚是滑稽。
「小星，过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靠近，男人的声音转严肃。
「为什么欺负人？」
被质问的小孩紧闭着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小脚丫。
「小星，老师在问你话。」
男孩终于抬起头，狠瞪了一眼仍缩在男人怀里的男孩，引的对方又往里缩了缩，才不情愿地开口。
「…他说你是瞎子。」
男人闻言叹了口气，眼神闪过一丝无奈，转过头轻声对怀中的男孩道：「阿虎，去把脸洗干净。」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快去吧。」
见阿虎离开后，小星立刻跑向前握住男人的手，这似乎已成为了他的习惯动作。
「小星，记得老师跟你说过什么？」
「不准打架。」男孩撇了撇嘴，声音细小如蚊。
「什么？」男人是听清了，但他要男孩自己体认到这句话的涵义。
「可是他骂你。」
「那也不能动手。再说了，阿虎说的没错，老师是看不见阿。」
「可我不想他那样说你。」
「小星，失明没什么大不了。这里看不见才是最大的问题。」男人指着心脏处摸了摸男孩的头，而对方似懂非懂的歪着头愣了会，才又抬起眼望着他。
「那…可不可以别跟爸爸说？」
男人噗哧一声笑了，轻轻地弹了下林小星的额。
「就你这顽皮蛋，迟早把你爸气死。」脑中一闪而过林翔那魁武有力的身材却整天追着一个小屁孩到处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凡，在笑什么？」穆子辰自幼儿园门口走进，西装笔挺的他敛去少年时的不羁，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息。
「你来啦，今天过得怎样？」凌子凡笑着站起身往声音来源走去，习惯性的牵起对方的手，指上的戒指因相互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他们二十岁的定情物，简单的银制戒指，朴实却格外珍贵。
「累昏了，需要小凡大大的拥抱。」
凌子凡露出幸福的笑容，而一旁被冷落的林小星却不满的哼了几声。
「怎么？不行吗？又是你这小鬼。」将哥哥拥入怀的穆子辰看了林小星一眼，碰到小孩的他智商又开始掉线。
「这么大了还要老师抱，羞羞脸。」林小星跩着凌子凡的裤脚，躲在他身后眨着大眼盯着在他看来很危险的男人。
「我愿意阿！你羡慕？」穆子辰幼稚的吐了吐舌，还试着将凌子凡脚旁的小孩拉开。
「才不呢！老师可是天天抱我，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还长。」一向口齿伶俐的林小星摆出胜利的姿势，抬起下巴骄傲地看着对方。
穆子辰脸上立刻冒出几个明显的青筋，随后又委屈的望着怀里人。凌子凡愣了会，边脱下教师用围裙边无奈的笑着。
「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斗嘴。」
穆子辰和林小星的战争不出几天就要上演几回，他也是习惯了。
毕竟这样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向往的幸福。能有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作为自己永远的依靠，他早已知足。
第30章 车祸
那天是他们的三十三岁生日。
凌子凡决定请两个小时的假为弟弟煮上一顿美味的晚餐，但平常被穆子辰保护好的他，花了比预期久的时间才买完所有的食材。
他拎着两大件购物袋站在路口，轻声聆听嘈杂人声中汽车的引擎声。
突如其来的一道力道不小的撞击使购物袋自手中掉落，小孩的嬉闹声也随之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