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倒闭农场 (荆十七)

　　他感受得到兰斯有多么热爱他的职业，一个普利策奖的得主，新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但他最终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成就。“会遗憾吗？现在？”
　　“有些遗憾，但我不会放弃农场。”兰斯坚定地说，“这是我父亲的农场，我一定会守护好它。”
　　“你父亲不会喜欢你因为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和职业的。”叶群摇头说。
　　“但我必须这么做。”兰斯垂着头，“我错过了很久，这是我唯一补偿的机会。”
　　叶群没有出声，他握住兰斯的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十五岁的时候妈妈去世，我们从伦敦搬到美国，我以为我们至少会住在纽约或者洛杉矶什么的地方，但我父亲却选择了这个农场，当时我上高中，被迫和好朋友们分开，非常不能理解他。”
　　“我理解，”叶群说，“青春期的小孩儿很难适应从城市到乡村的落差。”
　　兰斯失落地摇着头：“我比你想象的糟糕多了。我和父亲从小关系就不够亲近——他工作很忙，我是由妈妈养大的。”他无比自责地说，“她去世后，我悲伤得无法排解，于是我迁怒他，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作对，上大学后我从来不回家，一直到工作，我只有在圣诞节才会不情不愿地回来待上一两天，马上就走。”
　　“其实我长大一些后就后悔了，但我和他的关系已经非常糟糕，我没有勇气去和解，这该死的自尊心。我总想着再等等吧。”兰斯把脸深深埋进掌心里，“我从前真的很叛逆，遗憾的是，直到父亲去世，我都是一个叛逆的儿子。”
　　叶群看着这个大个子把自己缩进椅子里，感到一阵心痛。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兰斯，失去双亲，这是他也曾经历过的事情。他非常能体会兰斯的感情，父亲去世时他十四岁，六年后母亲也离开了，尽管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他始终无法忘记那种悲痛无助和随之而来的孤寂，他的来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有了缺口。但好在现在他们是两个人了，两个孤苦无依的灵魂可以相依偎在一起。


第8章
　　冬天即将来临，美国的乡村虽然发达，但到底不如城里方便，在第一场雪来临前，他们需要提前做好储备。兰斯在院子里修叶群租来的那辆车，他们这次进城可以顺便还掉。
　　“不是说问题很严重，你修不好吗？”叶群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悠闲地站在一边故意问。
　　兰斯擦了把汗，有点脸红：“那是因为你勾引我。”
　　“我哪里勾引你了？”叶群瞪着眼睛不服气地反问。
　　“你弯腰趴在车窗上看汽车手册，我第一眼就看见你的屁股了。”兰斯诚实地回答道，小声补充说，“超级辣。”
　　叶群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兰斯嗷地一声，委屈地捂住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车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果然很快就修好了，由于这次进城的主要目的是采购，兰斯把停在谷仓里的皮卡也开了出来，在大多数农场家庭，谷仓都是和停车场共用的。他们去租车公司还了车后，叶群就坐到了皮卡里，他们开了五个小时车才到城里，兰斯怕他太累，放倒了座位让他能够躺下。
　　“我没有那么娇弱。”叶群觉得兰斯可能对他有什么误解。虽然不如兰斯强壮，但他也是个男人，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他并不需要兰斯来保护。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或许是他的语气里透出了不满，兰斯有点慌乱地解释说，“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呃，我是说，我没有把你当成女人…不，我……”
　　叶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伸出手帮兰斯理了理有点散掉的头发，兰斯就像一只温和漂亮的大狗，让他总是忍不住想揉两把。
　　他们接着去做了已经预约好的癌症基因检测，报告会在一个月后邮寄到农场。从医院出来后，他们先去买了购物单上列出来的油漆板刷什么的，因为叶群来了，兰斯打算稍微把农场改造一下，让他们的生活更舒适一些。比如加大热水器的功率，换成遮光窗帘。
　　之后他们进了一家商场，叶群这次来并没有带冬天的衣服。他计划在下一次回国办理长期签证时卖掉闲置的那套房子，把大部分的家当带过来。
　　这个决定在外人看来也许有点冲动，离开朋友和熟悉环境去异国生活，男朋友只认识了不到两周，也不会有婚姻的保障。但叶群并不在意这些问题，他是个男人，更习惯于承担照顾的责任，他不需要女性总是非常看重的安全感，他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他很投入这段感情，叶群有种说不上理由的感觉，他觉得兰斯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叶群也没有打算就只是待在农场里靠兰斯养着，他虽然不需要兰斯给予他安全感，但他需要一份可以立足的保障，等他拿到长期签证，就会去找一份时间比较自由，或者可以在家里做的工作。他也有打算重新念书，选择一个他喜欢的专业上函授课程。医院的赔款加上卖房的收入，以及他多年的积蓄，足够让他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
　　他选好了衣服，兰斯习惯性地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买单，叶群瞪了他一眼，他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从商场出来，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们打算吃点晚餐在休斯敦住一晚上，明天采购完再回去。叶群以为兰斯会带他到酒店，没想到兰斯直接带着他去了公寓。
　　打开灯，叶群心情复杂地看着穿着旧夹克牛仔裤的兰斯，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个隐形土豪，二十五岁，拥有一座农场，一间位于休斯敦中心的公寓，从他朴实的打扮上完全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农场呆久了。他回去后一定要看看兰斯在纽约当记者时的照片，他不相信西大街会有这么老土的人。
　　“这间公寓也是我爸留下来的。”兰斯一边弯腰给他找拖鞋一边说，“他上了年纪以后，农场的冬天对他来说有些艰难，有时候他会到城里住上一段时间。现在我只有进城采购时才会在这里住。”
　　他们简单打扫了一番公寓，奔波了一天的疲惫让他们早早地就洗漱上床了，叶群困倦地合着眼，不久后兰斯带着一身水汽钻进了他的被窝。
　　“拿开你的手，什么也别想做。”叶群睁开眼睛，无比清醒地说。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兰斯沮丧地垮下肩膀，像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
　　说实话叶群不太习惯这个，他是个直男不是个抱枕，从来没有被人抱在怀里睡觉的经历。每次被兰斯抱在暖烘烘的怀里他都想问朋友你是不是要抱着娃娃才能睡着。但兰斯那张阳光大男孩的纯真脸蛋叶群从来就拒绝不了，今天也不例外，叶群在心里叹了口气向后靠进兰斯怀里：“晚安。”
　　“晚安。”兰斯亲了亲他的脖子。
　　“你经常来超市吗？”叶群和兰斯推着一辆购物车走在一起，现在是上午十点，超市里人不多，但总是有人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没想到在国外同性恋也这么受关注，虽然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恰好喜欢上了个男人而已。
　　“镇上的超市大约每周一次，城里的我只有在换季需要补充补给的才来一次。”兰斯刷刷刷的往购物车里放零食。
　　“你是小孩子吗？”叶群忍不住问。
　　“冬天会需要这些的。”兰斯解释道，“什么事也没有，如果遇上暴风雪，只能待在家里看电影和打游戏打发时间。”
　　“我可以教你学中文，有兴趣吗？”叶群说。
　　兰斯兴致勃勃地说：“那太好了！今年我们还可以打双人游戏。”
　　叶群翻了个白眼，他和他的男朋友好像有代沟了。
　　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叶群又去推了一辆，他看着堆成小山的西红柿、芦笋、卷心菜、荷兰豆、土豆、鸡蛋、通心粉、牛排、鸡腿、黄油、奶酪、鲈鱼、面粉、各种调料，担忧地问：“不会太多吗？”
　　“这些还不够。”兰斯摇着头说，“不过冬天的时候镇上也会有集市，只是种类没那么丰富。”
　　“我们住在农场却连鸡蛋都要从超市里买。”叶群吐槽道，拿起一瓶酸奶研究上面的配方。
　　“萨利和塞拉都是公鸡。”兰斯无力地解释着，放了两盒鲜牛奶进去。
　　…你居然还给鸡取名。叶群沉默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农场都可以自给自足。”
　　“我的农场太小了，没办法什么都种。有时候我会用玉米去和其他农场主交换牛肉土豆什么的。”兰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保证般地说道，“等这个冬天过去，我就去买一批小鸡仔和一只奶牛，湖里可以养点鱼……我们再养只狗怎么样？”
　　“金毛吗？”叶群调侃道，“就像你一样。”
　　他们花了三趟才把东西都搬进车里，叶群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农场，兰斯却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华人超市，你会喜欢的。”
　　叶群兴奋地拿起一袋火锅底料给兰斯看：“我们可以吃火锅！这是中华饮食的精髓！”
　　“看上去很…辣。”兰斯看着鲜红的包装和上面的辣椒图案犹豫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