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以前的郭方信,那可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都三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奇怪。此时,东棠趁楚忆不注意,很轻松地带球过了人,照样是一个中投,却是‘唰’地一下进网,稳稳命中,露出轻蔑的笑容。
楚忆才反应过来,也不生气这人耍赖,“那万一他改了呢?”
东棠斜着眼睛瞥他,真不是他信口开河。他和郭方信认识足足六年了,楚忆没来大院儿之前,明面上暗地里斗得更厉害呢,他深信那郭方信就不是那种会消停的人,“别聊他了,你快被我甩了十分了。”
也对,郭方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关他的事儿,楚忆也没那么多闲心去管他。
两人玩得酣畅淋漓,你一球我一球,死死咬住不松口,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汗水从脖子流到腰腹,浸湿了白色的T恤,楚忆把头伸到水管下,冰凉刺骨的自来水浇灭了浑身的热劲儿,爽得直抽抽。
接住东棠递来的毛巾,胡乱擦干了发尖上的水滴。又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水渍,鼻子里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两人的毛巾从来都是一起用,也没嫌弃过谁。嗅着那人的毛巾上的肥皂香味,携带着若有若无的汗味,楚忆把脸埋进帕子里,像毒瘾泛滥似得深深地吸了两口。
时间不算早了,周围打球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
寂静的街道,连小贩们都已经收摊了,路灯‘嗒’地一响,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条大街。
“哦对了,星期六不是组织歌乐山春游吗?你去不去?”东棠走着走着,猛然想起这件事儿,赶忙跟楚忆提起。
“那有什么好玩的?”
“不晓得,我们班要求每个人都去。去白公馆和烈士陵园,你都不去?”
楚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肯定是要去的呗,不然一个人呆在大院儿里,耗子和小川也不在,他也不知道找谁玩去。“去,怎么不去!祭奠革命先烈,当然去了!”他忙不迭地点头,“我还是有那份觉悟的!”
“那行,星期六我等你。”
……
歌乐山闻名于史,传说是“大禹治水,于涂山①号列诸侯,宴宾客与此”,所以得名歌乐山。后更以杨虎城、叶挺等抗战先烈英勇不屈的光荣事迹,成为了一个红色旅游景点。在重庆主城长大的孩子,哪个没站在过这些殉难英雄的遗像面前,被戴上红领巾,成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呢?
此地本山清水秀,北起与尖顶坡,南止与望江台。在红岩革命的熏陶下,更多的却是一份庄严与沉重。就连郭方信到了这地方,也都收起了那份玩闹的心。几百个孩子站得笔直,楚忆本来是为了逃避院子里的那俩人,结果在这熏陶之下也不禁有些放不开手脚,始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十几个带队的老师,领了自己班上的学生上山,分开参观各个革命烈士的浮雕像。沿途路过红岩魂纪念馆和两所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临近中午了。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呆不住的年纪,说是祭奠革命先烈,其实春游的成分还是占了大多数。
正午时分,别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楚忆找了个空子,趁着班主任没发现,偷偷从他们班溜出来去找东棠了。他俩早商量好了在哪儿碰头,隔着老远就看见那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东棠已经在这儿等了他有一会儿了。
他们就坐在歌乐山广场的长台阶上,当时周围还是一片荒芜,广场上只有个烈士雕塑的建筑。楚忆把东棠的书包抢过来,翻着里面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东棠也不跟他争夺,任由他翻自己的东西。看着他吃面包噎着了,还顺手启开一瓶水递过去。
楚忆抱着个瓶子往嘴里灌水,喝完一抹嘴,“下午解散的时候等我,我们一起回去。”说完他就跑了。到了那天下午,却出事儿了。
解散之后,他径自走了。到了约定的地方之后,却没见着东棠。楚忆也没得有啥问题,只以为是东棠有点什么事儿耽搁了吧。等到天都暗了几分颜色了,也还是没见着人影。
楚忆坐在山脚的梯子上,看着那天逐渐变了颜色,乌云滚滚……
那时的歌乐山本来就行人稀少,到了夜里,更显得荒凉冷清。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让人很不舒服。山下路口响起了消防车的声音,楚忆心里有些发怵。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红黄相间的制服的人,从山脚下跑上了山去,路过楚忆身边时,还互相讨论着……
“啥子事儿啊?”
“好像有个几个娃儿在山里走丢了!”
“要下雨了吧,别等会出什么意外啊!”
楚忆尖着耳朵偷听,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过了半响,他一声不吭地攥着书包背在身上站了起来,转过头就急吼吼地往上山的路跑。刚到早上集合的地方,就看见空荡的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东棠他们班的带队老师吗?
此时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眼瞧着应该是要下雨,楚忆这时候的心情正如这鬼天气一般地阴霾。那边四周围了一圈的人,在附近居住的人闻讯而来,自告奋勇带消防队员们进山寻人,此刻正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发了。
楚忆偷偷摸摸地拉开黄色警戒线,在场的人群乱作一团,正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根本没人看见这边钻进来个小孩。楚忆在人群中穿梭着,想凑到那边去找东棠老师了解情况。正巧那老师正在应付做笔录的警察,楚忆猛然一瞥,瞧见一张大白纸上,正写着“魏东棠”三个大字。
“喂喂喂!那边的人,准备出发了!”
“先把120叫来!等会儿就可能来不及了!”
“队长!人手不够啊!上山的岔路口太多了!”
“不管了,先进山再说!”
人群聚在一起,声音嘈杂。天已经开始飘着毛毛雨了,十多个进山的消防员穿上了雨衣,背着担架就出发了。
楚忆心跳得直哆嗦,着实是紧张了,心慌了。以往东棠干嘛都是说到做到,这回突然爽约,结果就真出事儿了。楚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体会到这种放在心里的人消失的感觉。很久了,自他回来之后,就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焦急的情绪了。
又急,又恼火,还帮不上任何忙。脑子里有想骂东棠,那么大个活人了,就不知道别乱跑?他一捋头发,发尖上的雨水已经能汇成一道水流了。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几秒之后,“轰隆”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牙关紧闭,那颗心也随着一道闪电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
一阵北方吹来,夹着雨点劈打在人脸上。转眼间,电闪雷鸣,风驰雨骤。
楚忆咬了咬牙,偷了人家的手电筒和雨衣。心中暗骂东棠的不是,脚上的步子却往山路口迈去。
某个负责人正联系着医院呢,猛然瞥见那边的防护栏冲过去一个小孩。
“喂!那个娃儿!你去哪儿!回来!”他大声喊着,楚忆只顾着埋头往山上走。他气得直跺脚,却只能拿着手里的传呼机吼着。
“有个小娃进山了!”
①涂山:重庆南岸。
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天中午,楚忆走了之后,东棠也回去他们班集合的地方了。
回去之后才听人说,他们班有几个人走丢了。他们班主任正急着呢,又不想这事儿闹大,慌乱之下竟傻乎乎地招呼几个学生去找人,东棠身为他们班最高最壮实的一人,果不其然地担当起这个“重任”。
当时,几个小孩儿分头去找人。东棠本来走在梯坎上,猛然听见路边的小道那边传来了呼救声。他二话不说,一股脑儿扎进了丛林小路,终于在某棵树下,见着了几个走丢的同学。原来是他们贪玩,跑进了以前的狩猎区,却不经意踩到了猎户遗留的捕兽夹。
大夏天的,本来穿的就是双凉鞋,皮肉裸露在外,夹子的锯齿直接嵌进了脚背,刹那间就血肉模糊。半大不小的孩子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被吓坏了。胆子大的还敢扯着脖子呼救,胆子小的直接吓懵了,说不出话了。等东棠找来的时候,受伤那小孩儿已经快流血过多晕厥过去。
东棠背着那受伤的同学,带着几人往外走。奈何天已经逐渐黑得没边了,根本分不清来时的路,山上岔路口又多,几人就如无头苍蝇四处碰壁。东棠也还算聪明,没有带着大家继续走,而是找了个地方等着搜救队的救援。
当然,结果就是走丢的学生没找到,进去找的人反而只回来了两个。那时候他们班主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打了电话寻求帮助,才有了楚忆进山的这一幕。
楚忆一路狂奔山上,挑着没人搜寻的路走。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有多危险,一心只想着是不是东棠出事儿,在听见救援人员说“人手不够”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山区。
山脉连绵,半山腰以上基本就是无人区了。楚忆扯着脖子喊东棠的名字,一条路找到尽头,又倒头去下一条。
这时候的天已经是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一个。风呼嗖地吹着,树枝被刮得咔嚓作响,黑夜之中去群魔乱舞一般。顷刻之间,狂风卷着暴雨袭来,声势浩荡如猛龙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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