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投票结果是186:164。
易连禾赢。
全场欢呼,人群中高声叫着易连禾的名字。但应意有点笑不出来。
三位嘉宾中,包括顾南烛在内的两位投给了易连禾,一位投给了情歌选手。
在舞台上,软绵绵的情歌本来就不如这样爆炸的曲风镇得住场子。无论是从歌曲的渲染力还是观众的反应来看,易连禾都应该大比分领先才对。
这样的优势下,比分还咬得这么近,鬼都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
评委席中,顾南烛鲜见地露出欣然的神色,带头起立鼓掌。
他早就知道节目组在观众席安排了八十票定向投给那个唱情歌的。将近四分之一的票数被做了手脚,来确保他顺利晋级决赛。
但谁也没想到易连禾的表现这么惊艳,居然能轻易逆转局势。
谌述家的小宝贝真出息,顾老师非常满意。
“忠于自己,享受舞台是最重要的。”
顾南烛说着,语气暗藏深意,“真正的实力无惧外界干扰。”
“祝贺你顺利晋级。”
观众席里只有应意听懂了他第二句话的意思,心情突然畅快。
这种用实力碾压潜规则的感觉也太爽了吧。不愧是我惺惺相惜的男人!
所有人都很激动,唯独易连禾选手有点懵。
什么意思?他还要再继续比赛吗??
主持人:“恭喜你晋级前四名!”
易连禾:“......”
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男朋友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
空旷寂静的山谷之中,树木苍翠,天空一碧如洗。
《祷告者》剧组驻扎在一处瀑布之下碧绿的潭水边,做拍摄间隙的短暂休息。
而此时,组内稍显忙乱。
今天这场戏的拍摄是影射牧野的内心世界。有入水的镜头,谌述潜下去时对潭水深度预估错误,不小心踢到石头在腿上挂了彩。
“师哥,感觉怎么样?”
白磊蹲在碎石地上,皱着眉头看着谌述被划伤的膝盖。
“还行。”
谌述裹着大浴巾和外套,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没什么感觉,贴上创可贴再来。”
“这样的伤口创可贴怎么贴得上啊。”
他膝盖上的伤口很长,尖利的岩石棱角斜斜划过皮肉,被潭水泡得都有些泛白了,向外翻着看起来很是狰狞。
入戏的时候不觉得,出来淋了双氧水清洗时才开始刺痛。
谌述不太想用纱布和绷带,觉得缠起来会影响拍摄效果。他比划了一下伤口,总结道,“来四五个并排贴满就行了。”
创可贴是肉色的,贴上去不太容易被发现。
“......”
剧组没有专业的医疗人员随行,掌管应急医药箱的妹子听到他这么生猛的操作要求都震惊了,犹豫着看了眼白磊。
同在一个组近两个月,她知道这位导演虽然资历浅了点还爱开玩笑,但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拿主意的。
白磊皱着眉头在心里衡量拍摄进度,没犹豫太久便决定道,“中午了,先休息放饭。等情况稍微好转再继续拍。”
谌述有点不情愿,状态难得,本应该趁机多拍几条的。但白磊态度坚决。
“如果感染荒郊野岭的我们还得把你抬出去。”
白磊对这位师哥向来尊敬如迷弟。此时态度却少见的强硬,接过医护妹子递来的口服抗生素放进谌述手里,闷闷不乐道,“师哥你太拼了。”
谌述接过药和水吞下,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不都是工作需要吗。”
“再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白磊递给他翻山越岭背进来的盒饭,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今天这场不用太赶。就这么多内容,能拍多完美就拍多完美,力求明天不用再进山。”
谌述点点头,把自己盒饭里油腻的红烧肉挑给他。
白磊又感动又心疼,把肉挑还给他,“水底下那么冷,你还不多吃点囤点热量。”
谌述坚定地摇摇头,又夹回去,“实在是太难吃了。”
“......”
“我带了巧克力。”
谌述吃完盒饭里的素材和米饭,摸出私藏的零食给自己加餐,“你要吗?”
白磊:“我选择红烧肉。”
谌述继续啃巧克力。
这些还是从给易连禾卖的零食大礼包里面扣下来的。今天他去录节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山里信号不好,手机还不如块砖头有用。谌述完全没料到他的易苗苗正在舞台上力挽狂澜大杀四方,还在叹着气想万一辣鸡节目组做的太过分让他苗难过了怎么办。
那个在台下的人看来光芒四射的易连禾选手,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小可怜。
“师哥你在想什么?”
白磊提醒道,“你巧克力捏碎了。”
“......”
谌述仰头把变成碎块的巧克力倒进嘴里嚼了,催促道,“开工开工!”
赶紧拍完,赶紧回家去。
还有人在那等着他。
**
休息室里,易连禾低头抚摸着袖子底下银色的链坠,沉默不言。
马上就要进入决赛的演唱环节了,但是他连待会儿唱什么都不知道。
......他根本,没想过会进决赛,所以压根没准备第二首歌。
易连禾手指摩挲着小小的八分音符,心跳忽快忽慢,焦虑感隐隐冲破压制升腾而起。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弃权吗?
......绝对不要。
那要唱什么?他还有什么是能拿出来供人欣赏,可以获得好评的?
“您好,这是顾南烛老师交代给您的演出服。”
清甜羞涩的声音响起,易连禾被打断了思绪,抬头对上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员工妹子把衣服放到他身边,转身离去前,又忍不住跟他多说了两句,语气中充满鼓励。
“虽然在这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但是从今天起,不管比赛结果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关注你,支持你的。”
她真诚地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很棒的歌手。”
易连禾愣了两秒,才点头道,“谢谢。”
“加油!!”
妹子扬着嘴角跑远了。
易连禾盯着手机好一会儿,突然解锁屏幕,开始......搜歌词。
距离上场不过半小时。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他焦虑的情绪却一点一点沉淀下来,镇定了许多。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只是还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谌述在这里呢?他也会紧张吗?
......说不定比自己更加紧张。
易连禾突然笑了起来。他换上顾南烛送来的演出服,将歌词牢记于心,循着工作人员的指示,登上最终的舞台。
主持人报出了他要演唱的歌曲。
“《瑰丽的我》。”
灯光聚集之处,易连禾一身纯白,安静地站立,像从梦中走来的少年。
他低下头,亲吻手腕上的八分音符。悄悄呼出一口气,沉下心握住了麦克风。
音乐响起。易连禾闭上眼睛又睁开,突然将目光投向了黑暗中的观众席。
人群突然从他眼中消失了,台下空无一人。谌述坐在第一排,逆着光,身影格外鲜明。
他在微笑。目光柔软地看着他,充满信任。
加油啊易苗苗。
易连禾也露出一个笑容。在灯光之下,干净又纯粹。
**
春天潭水依旧冰冷刺骨。谌述第n次从潭底浮出换气,有些脱力。
“效果还是不太理想。”
白磊皱着眉头看着摄影机镜头,说,“控制力太强了。”
牧野沉溺在内心中理智与情感的漩涡里,被困其中难以挣脱。这里需要的是无力感,他被命运摆布无法左右自己。以此承接最后的悲剧结局。
但是不控制我就淹死了啊。
谌述苦笑着稍作休息,片刻后起身,“ok再来一条。”
“这次再不行就收工吧,其实也不是不能用。”
白磊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要求实在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没事儿。”
谌述活动身体,拿开浴巾丢给场务,走入碧绿的潭水里。
“来吧。”
指令响起,谌述再次沉入水中。
他克制着本能反应,停止了划水的动作,放任自己的四肢随水流方向飘动。如同一株孤独生长的水草舒展枝叶。
很冷,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冷。寒气仿佛从毛孔侵入身体,把五脏六腑都冻僵,再一步步将他的意识掠夺。
这样下去真的会溺死吗?
谌述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
那些原本早就应该遗忘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奇异般充斥他的脑海。
“这就是影帝的实力吗?我觉得一般啊。”
“我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演,都不像他了。”
“师哥,我写这个角色就是以你为原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嘿嘿。”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乱哄哄的响彻脑海,现实与虚幻在一起混乱重叠。
“这个孩子是捡来的,难怪心理有问题。”
“人家是音乐天才嘛,写不出曲子的天才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