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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在 (泊岸边)


  “钟医生,早上好!好巧,你也上班啊?” 周予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钟弗初看到他神色却没什么波澜,只是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周予安没在意他冷淡的反应,眯着眼睛笑,跟在钟弗初背后等电梯。
  电梯到达后,门打开,里面有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岁的小女孩,估计是奶奶送孙女上学。
  那小女孩一见到钟弗初一双眼睛跟点了炮仗似的,冲上来拉住钟弗初的手,仰着头脆生生道:
  “哥哥早上好!”
  周予安站在一旁,对自己被忽视有些郁闷,他好歹也是个帅哥啊。
  更郁闷的是,钟弗初蹲了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竟笑了,还笑的贼好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了小女孩。
  “快说谢谢!” 老奶奶有些惊讶,忙催促孙女道谢。
  “谢谢哥哥!”小女孩突然扑上去在钟弗初右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亲完看到旁边另一个哥哥正低头盯着她,她有些害怕的站到了奶奶身后。
  电梯到了一楼后,老奶奶牵着孙女先出去了,路上嘀咕道:“今儿钟医生心情怎么这么好?每天囡囡都向他打招呼,他从来没今天这么亲切啊。”
  孙女眨了眨大眼睛,也说道:“医生哥哥今天好开心哦。”
  顿了顿又说:“医生哥哥旁边的矮个子哥哥好不开心哦。”
  而电梯里不开心的矮个子哥哥却在为早上钟弗初冷淡的反应计较着,同样都喊了早上好,他还为此牺牲了早床,为什么就如此差别待遇?
  他有些哀怨的瞪了眼钟弗初,后者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电梯到了负一楼停车场,周予安跟着钟弗初出了电梯,看了看四周没人,抓住钟弗初的手,摇了摇,捏着嗓子说:“哥哥早上好!”
  他以为钟弗初不会搭理自己,但钟弗初竟转过身,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塞进了他手里。
  “现在可以了吗?”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眼底有几分笑意,仿佛把他刚才的小心思都看穿了。
  “不可以!”周予安突然踮起脚,在钟弗初的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亲的时候脑中涌过无数个念头,他人生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脑工作效率这么高?
  为什么要和小女孩争风吃醋?
  会不会被钟弗初一巴掌甩开?
  冲动亲完要怎么尴尬的收场?
  ……
  一两秒的时间,他却完成了战略部署。
  嘴唇刚离开脸颊,脚跟刚落到地面,他已经转身往电梯跑了,两条腿差点打成蝴蝶结。
  一边跑一边喊:“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没车我得上去打车钟医生下次见拜拜!”
  结果电梯已经上去,他只能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等电梯,根本不敢回头看。热意从脸颊到四肢百骸疯狂涌动,嘴唇仿佛吃了一百包辣条。
  他恨不得在后背长出一对招子,看看后面钟弗初在做什么,脸上有没有厌恶的表情?
  该死的!哪个住在三十楼和二十八楼的祖宗把电梯按上去了!
  后面有脚步声。
  靠!哪个住在二十三楼的笨蛋又按了电梯?
  越来越靠近。
  天!二楼的您能不坐电梯多做运动吗?
  近在咫尺了。
  叮!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到了负一楼!
  他刚要迈腿,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
  “周予安。”
  “我送你上班。”
  周予安走到徐行公司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顺拐。
  “周总,您脸上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前台十分担忧的问道。
  他火速走到办公室坐下,徐行抬头一看,笑道:“哟,这脸割下来,挂到交通信号灯上,可以冒充红灯了。”
  周予安不禁想象了下割脸,整个人打了个冷噤,彻底回过神来了。
  然而方才致命的上班之旅又开始涌入脑海,他趴到办公桌上,把脸埋了进去。
  “这是什么味道?是人脸被烤熟的味道吗?” 徐行装模作样的凑过来,吸了吸鼻子。
  周予安踹了他一脚。
  “洛洛,怎么了啊这是?”徐行看着鸵鸟似的周予安,“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周予安没说话,闷了好久小声道:“我不小心亲了别人的脸。”
  徐行怔了怔,开始哈哈大笑,“你脸皮也太薄了吧,亲个脸就这样,我还以为你把人给强了呢。”
  然后又被周予安踹了一脚。
  “不对不对不对,要强也是别人强你,你哪儿有那个能耐。”
  “徐行!我要辞职了!”


第二十四章
  周予安趴在桌上好久,脸上的热意才渐渐消散。他突然想起钟弗初给的糖还攥在手心里,忙打开一看,结果糖已经融化不少,黏在糖纸上弄不下来。
  他瞪着糖果好一会,看了眼四周,没人。
  于是用力撕开糖纸,硬生生把糖果给舔干净了。
  徐行路过瞥到,眉毛差点儿打成结。
  而此时的汉南医院,钟弗初推着钟牧远的轮椅走到休息区的露天阳台上。
  阳光慷慨无度,天空蓝的忘乎所以,角落的儿童乐园里,孩子们正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童声琳琅,夏风骀荡,还有十几只云雀在阳台栏杆上叽喳,几乎让人们忘了这里是医院。
  秋千上,有一个男孩正推着另一个更小的男孩,笑语与欢声飞上去又落下来。
  “哥哥,我要飞的再高一点!”小点的男孩高呼着。
  “不可以,会掉下来。” 大点的男孩推动的幅度更小了。
  “弗初?弗初?” 钟牧远坐在轮椅上叫了几遍,钟弗初才回过神,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钟牧远拍了拍钟弗初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早上来看我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傻乐,现在又走神。”
  钟弗初蹙起眉,低声道:“我没有。”
  钟牧远笑了好一阵,会用傻乐这个词形容钟弗初的估计也就他这个老头子了,钟弗初从小就几乎不笑,但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钟弗初高考前一天出去演出归来时。
  那是在傍晚,他满心担忧的守在门前等钟弗初回来,心里懊悔自己答应钟弗初去演出赚钱,也懊悔没让钟弗初出门前带一把伞。
  彼时骤雨早已停歇,钟弗初却撑着一把不知来历的黄伞,披一身淋漓水汽,穿过满园青翠与蛙声,身背古琴回到晚钟家园,笑着朝他喊了声爷爷,仿佛暮霭里的梧桐,被秋雨拂去尘埃,清肃萧然。
  他当时许久没见钟弗初这般放松的神情,不禁松了口气,毕竟第二天可是高考。
  钟牧远收起思绪,笑着说道:“弗初,有时间就把那个小朋友带回来玩,那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我们家吧?真是难得。”
  这些年晚钟家园里很多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带媳妇孩子回来的不少,只有钟弗初和叶阑这两个最让他操心,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钟弗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朋友是谁,他唇角微掀,说道:“好。”
  周予安自从偷亲,不,明目张胆的亲了钟弗初后,就再也没好意思和人“偶遇”上班,又恢复成迟到早退的状态。
  人世间所有喜怒哀乐都可以随着时间消湎,唯独尴尬这种情绪会万古永存。
  而人在回忆尴尬瞬间时,总会做点儿什么去转移注意力,比如突然跺脚,突然叹气,突然捶自己脑袋。
  徐行看到周予安今天第十三次捶脑袋后,担心他把自己仅存的智商给捶没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问道:
  “明天我什么时候去接你,然后去医院拆线?”
  周予安懵懵回过神,这才想起明天周四要去医院拆线,急的一阵猛咳。
  “要去见心上人,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 徐行嘲笑道,这几天周予安不在状态,害得他工作量猛增。
  我这是紧张!周予安一想到明天要和钟弗初见面,脑袋里就开始咕噜噜烧水,没一会就烧开了。
  他在下班时间之前溜走,主要是怕撞上钟弗初下班回家,一路上瞻前顾后,鬼鬼祟祟。
  其实他知道自己想多了,钟弗初下班向来晚,还动不动就加班,根本碰不上。
  果然,又没碰上,他一边叹气一边洗澡。
  这几天他心里七上八下,懊恼自己太过冲动打乱节奏,担心钟弗初会反感同性的亲吻,又气钟弗初不主动联系自己。
  以前总是他主动找钟弗初,想方设法的制造机会见面,现在他不主动,两人竟就断了联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而所谓邻居,即使门户相对,一墙之隔,但只要不碰上,和陌路人并无区别。
  周予安唉声叹气的洗完澡,唉声叹气的打游戏,唉声叹气的心里幻想钟弗初找他一次。
  “叮——”
  门铃响了。
  周予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过去,拖鞋也没穿,猫眼都没看,直接打开门。
  “先生您好,您想了解一下我们公司推出的这款洗涤剂吗?保证强力扫除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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