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自我修养 (sezaijie)

看着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的贾然，马琦明脸色缓和了些。虽然虚弱，可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逼人，盯地他直奔一百五的血压终于降了下来。男人伸出手揉着自己拧到一起的川字眉，另一只手撩起贾然汗津津的刘海，在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血常规还没做，那边人太多了。”韩澈举起手中的有些怪异的面罩，“好点了吗？能起来的话咱们去做个检查。”
小脸煞白插着管子呼吸的青年虚弱地点点头，嘴唇嚅嗫，马琦明弯下身子，总算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你怎么来了。
还问我怎么来了？马琦明心情复杂，他怎么来了？他还想问呢，自己怎么就直接开车过来了呢，在电话里问清楚不就得了？这一天他什么都没做，就开车玩了，上午送白染和程阡珞，下午来接贾然——也不知道谁是司机。
年轻的急诊大夫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马琦明，将手中的单据递给了他。马琦明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贾然，拉着大夫走出了急诊室。
“先查个血检，可以拍个X光，血气分析的话……血气分析比较疼，要抽病人大腿根的动脉血。”
“你说那个什么血气分析不用给他做，他怕疼。”马琦明呼出口气，打断了小大夫，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也有点晕。就算加塞等结果出来折腾折腾最快也得俩小时，他下午还要开会，肯定不能在这陪着做检查；留韩澈陪他到是行……可韩澈看贾然那眼神实在是令他不舒服。再说了，以贾然的脾气性格肯定不会想做检查，就他在面包店打工的那点钱实在是太少了，欠了韩澈的得还，自己更不用提了，估计是打死也不要说不定还会生气。
还是带回家让他静养的好。
这么一想，马琦明干脆就给他家私人医生发了个短信随时待命，带上团队。弄完了这些，他这才推开了急诊的门。
穿着一身绿油油骑行服的韩澈正坐在贾然床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已经想起来了，这是搞房地产的韩家的小少爷韩澈，他曾经见过一次。不仅如此，昨天他给贾然手机充电时还看见这人约贾然吃饭呢，结果他糊里糊涂地就抓着贾然的手把手机解锁，删了微信。
现在看着韩澈眉开眼笑的样子，他竟然罕见的担心起东窗事发，连忙上前两步，挡住了这两人的视线。
“怎么样了？”
贾然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嗓音沙哑：“躺一会就好了，我要去看看贾梦。”
“我都联系好病房了，等会借个车我推着你过去，换个地方，你肯定得输液，急诊人太多了空气不流通！”韩澈说。
马琦明闷不作声地看了眼韩澈，伸出手又试了下贾然额头的温度。贾然不自然地歪了下头想躲却没躲开。他小声地咳嗽了一声，说：“您忙您的去吧，我等会看完贾梦就回家了。韩澈你也是，今天谢谢你了，散了吧。”
“今天周末我能有什么事，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韩澈黝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马琦明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你在这待着吧，我带贾然先走了。”话音落下，马琦明已经躬身把贾然打横抱起。
“缓慢呼吸，不要太剧烈。”马琦明低头看向怀中的贾然压低了音量，“你是想让他知道咱们俩的关系，还是跟我乖乖回去？”
贾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抬起手扯掉输氧管，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留下来看贾梦。”
“早晨我就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跟她说你今天临时被教授发配到邻省调研，现在你出现在她面前不是打我的脸？再说了，你病成这样站都站不住，不是让她担心？”
看着贾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马琦明顿觉不好，站在一旁的韩澈连忙上前给他带上面罩，“你到底要干什么，让贾然躺着歇会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折腾你弟弟？”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马琦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贾然大步走出急诊室。韩澈愣在原地，赶紧追出去。
看着贾然情绪异常激动，马琦明心里也有点打鼓，是贾梦出事了？不会啊，早晨打电话时还挺正常的，那能是什么事？他抱紧虚弱地青年加快了步伐，直奔地下停车场，把韩澈甩在了后面。男人放平了副驾驶的车座，让人先倚靠在上面，随后拧开一瓶矿泉水，一手拦着贾然给他喂了点水，折腾完这些后，热出一身汗。
“贾梦到底怎么了，你情绪不要太激动，慢慢说。”
贾然伸手按着戴在脸上的面罩，好半天没出声。正当马琦明准备放弃时，贾然终于开口了。
“我不太确定。”贾然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颓废，“她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她总和我说她的同学都在嘲笑她欺骗她，甚至还有女生把她关在厕所里。最开始我以为是家里穷，害得她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又因为成绩优秀而遭人欺负……”
马琦明诧异的扭过头，看向软乎乎地靠在座椅上的贾然——第一次，他和自己说有关于他家庭的事情。
“我拼命赚钱，想让妹妹在学校抬起头来，可是没用，我给她买同龄人用的衣服，供养她的爱好，但她还是不停的和我说同学是如何如何的欺负她，甚至还说有一个女生因为考不过她而找了一群小混混准备去强奸她。”
贾然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声，休息了好半天才张嘴。
“都是假的。”青年看着马琦明，明亮的眼睛再无任何色彩，“她骗我的。”
“先不要说了。”马琦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贾然滚烫的脸颊，声音异常温柔，“先回去，你赶紧养好身体，贾梦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这本来就是我们合同的范围。精神疾病没那么可怕，贾然。”
“不……”贾然咳嗽了起来，他扭过头看着黑漆漆的车玻璃，喃喃自语，“偏执性人格障碍，没救的……你不知道，她逼死了我姥姥，现在还想逼死我……”
开车到家时贾然已经睡着了，马琦明强忍着热意一路没敢开空调，下车时被风一吹全变成了冷汗。医疗团队早就在他家待命了，放心地把贾然交给他们，他给Cassy打了电话再次更改会议时间，随后招呼着王叔一起上了楼。
王叔刚刚结束午睡，精神略有萎靡。他端了两杯咖啡递给马琦明一杯，自己喝了两口，这才慢悠悠道：“等会还要回公司吧？大林让我给叫回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自己开车，不要总自己开车，太累了。”
马琦明敷衍地喝了一口咖啡，说：“王叔我问你，贾然今天是主动要走的？”
王叔点点头，“他要回去看她妹妹，十点多醒了饭都不吃就要走，我就让大林把他送回去了。对了，那孩子到底怎么了，叫这么多大夫过来？”
“哼，”马琦明冷笑了一声，把咖啡重重地搁在一旁，站起身便往外边走，“这一个个的真可以啊！王叔，你看好贾然，他今天应该不敢再折腾了，晚上让李婶做点清淡的给他吃。”
王叔一头雾水，不知道马琦明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琦明，你晚上几点回来？”
“不用等我，他什么时候饿就让他吃。”
“哎……！”王叔站起身，老胳膊老腿到底是追不上年轻人，等他走到楼梯栏杆处时视线中只剩下了马琦明的背影。
“这孩子……”王叔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贾然怎么样了吧。
医院。
韩澈简直快被马琦明气死了，他没挤上电梯，等他下来时贾然已经不见了！而且连发微信问问都不行——贾然的包还在他身上呢！垂头丧气的少年顺着电梯又来到医院大厅，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他，他那辆爱车已经找不到了。虽然早有预感，但当他得知自己最喜欢的车丢了后还是有点心疼。司机还得一会才能过来，韩澈抱着贾然的书包在大厅站了会，突然萌生了去看看贾梦的念头。
按照贾然告诉他的，韩澈很容易便找到了贾梦所在的病房。站在门口，他扭头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要进去看看吗？说什么呢？没有贾然的允许还是不太好……韩澈举起手僵持在空中，半晌又放了下来。纠结了好半天，正当他下定决心离开时，面前的门却开了。
他连忙放下手，冲着被他吓了一跳的大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走错了。”
医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两个小护士走了出来随口问道：“你，要去哪个病房啊？”
韩澈正准备随口胡诌一个数字，屋子中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等等！”
四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站在床边遥遥望着他们的贾梦。医生往前走了两步，强忍着怒气示意她躺好。
韩澈顺着贾梦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被他拎在手中的书包。
“你是谁？”
“呃……我是贾然的同学，你是贾梦对吧。”韩澈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说些什么。“你还好吧？”
“他的书包怎么在你手里？是他拜托你来给我送东西吗？我的假发呢？”小姑娘语速很快，咬字却十分清晰，韩澈完全无法把听筒中声嘶力竭的女声和她对上号。
“先带他消毒可以吗医生，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想跟他聊聊天。”
韩澈晕晕乎乎地消毒完毕，总算坐到了贾梦的面前，也终于有机会打量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