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那边也传来了初步的验尸结果，死者体内有高浓度的黄粉，足以造成强烈的幻觉。这种毒品结构特殊，曾在十三年前出现在南江市。由于其过分昂贵的价格和超常的“体验”，再加上供应链和对客源的要求都非常严谨，因此只在部分人群中流通。现在的刘局——当年的刘队带着禁毒的兄弟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渗透才破了这个大案。
“这么说绑匪是想勒索两百万赎金，但是你们谁都没接到过绑匪的电话？”林珣的声音打断了郑硕的思考，楚晏点头：“因为工作上有点问题所以这两天我都没回过家。光赫——大哥上周去了美国谈生意，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也和管家以及秘书们确认过了，确实没接到任何可疑的陌生来电。”
郑硕看了楚晏一眼，他在提到楚光赫的时候本能是叫名字，但不知是不是警察在场，所以他马上改口叫了大哥。
林珣蹙眉沉思了几秒，继续向楚思瞳提问：“你一晚上都没回去为什么管家也没联系任何人呢？”
“我，我经常因为做作业会在同学家留宿。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二哥也认识的，叫李晓茵。”楚思瞳的手放在被子上交握着，紧张的像拧麻花一样揉着。林珣“唔”了一声：“所以管家以为你只是照例又没回去所以也没重视，你能不能提供下李晓茵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我们要安排人确认一下。”
“警官你要确认什么？我被绑架和她没有关系的，昨天我没有去她家，我是在回自己家的路上被……”楚思瞳本来一脸不安的表情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紧张的看着林珣。
“别害怕，和案件有关的所有线索我们都要先进行排查。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就暂时这样了，后面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第四章
“你怎么看？”等红绿灯的间隙，林珣点了根烟，递给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的人。郑硕似乎在想什么，被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把烟接过去叼在了嘴角：“这女孩没说实话。”
“嗯，她对衣服为什么会这么脏的解释确实很勉强。”林珣自己也吸了口烟向窗外喷去，白色的烟雾瞬间被窗外的风吹散了，只留下烟草味。郑硕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烟拿过来灭了：“声音都这样了还抽。我指的不是衣服，我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你也破了不少绑架案了，有哪个绑匪把人绑了会不打电话勒索，反而把人丢在房间里，自己吸毒还跳楼了？”
“你怀疑王述的目的不是赎金？”林珣偏头看他，并没有因为烟被他灭了而不开心。他俩在公大读书时就是同学，四年都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已经熟悉的像家人一样了。
“王述的风评不错，除了几年前的偷窃被记录在案外没任何不良记录，同事和上司也说他是个好人，银行收入证明也很清楚，没有债务。我已经让陈琦顺着那间公司的销售渠道去查了，一般这种程度的酒水经销商下家都很复杂。”郑硕顿了顿，打灯超过前面一辆行驶缓慢的旅游客车：“黄粉在十三年前的售价就已经远非一般人负担得起的，这么昂贵的毒品以王述的收入不可能有办法接触到。更何况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一小包虽然看着不起眼，要是真拿到那些瘾君子面前去应该能换回一大箱百元大钞。”
郑硕的声音不紧不慢，一边看着前方一边说道。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顺着车窗洒落，在他雕刻般立体的五官上打下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眉拧着，看似随意的靠在椅背上，但林珣知道他并没有放松，衬衫下的肩膀肌肉绷的很紧。
就像他对刑侦并不擅长，林珣对毒品的了解也仅止于门栏，听他这么一说，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忽然在脑海中成形了：“你说这包黄粉会不会是楚思瞳的？”
郑硕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因为这个推测而出现了裂痕，他古怪的看了林珣一眼：“为什么会这么推测？”
“你想，楚思瞳被绑架却没有通知任何亲属这点真的很奇怪。如果楚家那边没人撒谎的话，要么是绑匪对楚思瞳撒谎，绑架她并不是为了勒索赎金。要么就是楚思瞳撒谎，为了隐瞒什么见不得光的。”
林珣是刑侦做了太多年了，已经养成了连被害者也一起怀疑的本能。他的想法虽然很大胆，但有几次正是因为他过于大胆，异于常人的推断才导致困难的案件有了突破口，这也是为什么他年仅三十就已经做到了刑侦二支的队长。
“而且我不认为王述在绑架楚思瞳的时候会在自己身上放这么一包东西，要知道他正在进行的是绑架，无论目的是什么这都是违法的，是有极大风险的。除非他真的疯了，或者是毒瘾已经严重到需要短时间内连续吸食的程度，否则他绝不会蠢到把这种东西放在身上。”
林珣继续说：“再者，刚才我问到李晓茵的联系方式时，楚思瞳的反应有点过激了，这点不太正常。”
郑硕将车停在了路边，脑海中过于复杂的信息量已经让他没办法专心开车了。加上现在又是晚高峰，附近几条路都堵得不行。他干脆拉着林珣光临了街边的小炒店，点了几样菜边吃边想。
虽然楚思瞳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但她毕竟是楚天的女儿，当年轰动整个南江市公安局的718案也和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暌违了十三年重新出现的黄粉又和她扯上了。郑硕夹了一口小炒肉，木然的进行着咀嚼动作，却没吃出嘴里的味。
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了楚晏，如果这包黄粉真是楚思瞳的，那楚晏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但十三年前他明明……
“在想什么呢？”林珣把一碗热米饭推到他面前，郑硕愣了下，决定先不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那把92呢？”
“确认了是报废的警枪，但是具体的细节还在查。”林珣喝了口汤，话音刚落郑硕的手机响了，郑硕一接起来那边就传来急促的声音：“老大，已经核实了那家酒水公司的所有客户，其中有两家挺奇怪的。登记的信息是私人会所，但登记的地址查了都是假的，问了相关负责人也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就把所有相关的人都带回去，要是什么都不肯吐出来就叫隔壁经侦来两个人帮忙审，我就不信这家的账完全没问题。你现在把那两家的地址发给我，我和林队先去看看。”郑硕吩咐完就挂了电话，林珣抬起头：“怎么？”
“查到有问题的下家了，但是信息都是虚构的。我让陈琦把地址发来，我们吃完先去看下。”
林珣果断的点头：“那快点吃吧。”
两人不再说话，十分钟不到就清空了桌上的盘子。陈琦早把地址发来了，林珣参照导航看了下，决定先去离的比较近的那家。但郑硕刚发动车子又停了下来，跟林珣说等下就跑了下去。不到五分钟人回来了，递了一个塑料袋过去：“你感冒什么症状？找清楚药再吃，我问过了，这些药里什么症状都包括了。”
林珣有点无语的看了眼那一大包感冒药：“你对我妹要是有这么细心你俩就不会分开了吧。”
郑硕没理他，看了眼导航就踩着油门出发了，要去这个地址得上高速，出了收费站还得再开至少一个半小时。
白色的揽胜在夜色下犹如离玄的箭，裹着呼啸的夜风行驶着，高速两边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因为入夜的关系而多了诡异的阴影。车内的两人许久没有对话，林珣刚才吃了感冒药，这会儿头歪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五官清隽，肤色也白，再加上不怎么发脾气，一点也不像常年出外勤的刑警那么粗犷，反而像是坐在办公室里打字的职员。
郑硕默默看了他一眼，把车内的暖风打开，但没一会内外的温差就导致挡风玻璃上起了一层雾。他只得把车停到了紧急停车带上，关了暖风，去后箱找出毯子轻轻给林珣盖上。
车子继续往前开，差不多十分钟后导航发出机械的提示音：“前方一公里右拐上匝道，请注意行驶。”
“我妹后天就回来了你知道么？”本来已经熟睡的人忽然在导航之后跟了这么一句，郑硕一愣，嘘叼着没点的烟直接掉在了大腿上。他也没顾得捡，瞪了旁边的人一眼：“你想说什么？”
夜色下看不清林珣的表情，但无奈的叹息却清晰的飘了过来：“你俩要互相躲到什么时候？”
“谁躲了？”郑硕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珣却明显感觉到车速更快了。他坐直身体，抓住左侧头顶的扶手：“喂，不要在高速上情绪波动好不好。”
郑硕懒得理他，转向灯打了沿着匝道下高速，又开上了连续颠簸的省道：“妈的，这帮人真会挑地方。”
“不是，我实在搞不懂你俩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颠簸的车厢中，林珣的声音又不轻不重的飘了过来，可撞在郑硕的耳膜上却比这条没人行驶的破路更让他烦躁。他打量着前方，虽然把远光灯打开了，但光线就像被黑暗吸进去了一样，根本没照多远。路面又坑坑洼洼，老旧的路灯没一盏亮的，全是摆设。右边是连绵的山脉，左边是成片的树林，一栋建筑物都没有，简直比刚才的高速更荒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