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 (夜楼明)

天空中下起了细碎的小雨，陆霖没有带雨伞，只好忍住内心不停冒出来的难受，加快脚步回家。

回到公寓，他的校服外套上尽是斑驳的暗色水迹。脱下来放到衣篓里面，书包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重重躺在了床上，裤子都没脱下来。

陆霖想不明白，为什么邱宇会和凌心雨在一块，并且上同一辆车。他不是说家里有很急的事情要回去解决么？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凌心雨都不会是那个重要的事情。其实陆霖如果有仔细对照邱宇对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用重要的事来作理由的次数是很多的。

可惜陆霖的阅历还不够多，听不出言外之意。邱宇喜欢的也就是他这一点。

睡觉前，陆霖坐在床边拿着手机，眼神空洞地盯着显示屏上的短信，是邱宇发来的。

陆霖挣扎着要不要回复，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大滴的雨打到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彻底打乱了陆霖的思绪。

夜雨声烦。

最后，他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没有再去理会，扯过被子盖住头睡觉。

刚刚邱宇给他发的是：有空我会给你解释的。

邱宇他看见了自己跟着他，他也看见了早上自己的那副样子，就是无动于衷，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一切的答案很快就会知晓。

　　

第二天中午，地上还很湿，空气里弥漫着不大的湿气。陆霖在笔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邱宇的字迹，上面说中午去图书馆等他。走进图书馆，陆霖抬头看了一眼六楼的位置，却发现白天窗帘拉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下，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邱宇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的吱嘎声有如时光缓缓流失的痕迹。邱宇坐在当初的位子上，一点没变，看到陆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来了啊。”

“什么事情要到这里说？”

“来，先坐下。”说完，陆霖乖乖地坐下了。

“饭吃了吗？”

陆霖环顾四周，拉上的窗帘防止了一丝光线进来，只有头顶的灯用来照明。“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来吗？”

“我不想知道。”陆霖的态度很果断，“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会和凌心雨走这么近吗？”

“难道我要和你很近？”

“你不应该和我很近吗？”

“你要知道别人会怀疑的，我们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阿宇，你以前……”陆霖才讲到一半，就被坐在旁边的邱宇强硬地印上了唇。

空气很黏腻，两人的脸庞徐徐分开，一丝红晕爬上了陆霖的脸颊。“怎样，这样的答案你总算可以满意了吧。”

“你真是太坏了。”陆霖凭空推开邱宇，感觉头很热。

“你要知道，我们不会因为任何东西改变的。”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吧。”

“那你为什么昨晚会……”

“这个我现在不能说，请你给我时间，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邱宇显然聊到陆霖会这么说，搂住陆霖在自己怀里，一边抚摸他柔软的头发一边说。

陆霖纵使有满心疑惑，在邱宇的怀里也无影无踪了。

“嗯。”

“这就对了。”邱宇松开陆霖，“最近我真的会很忙，你自己先住公寓一段时间，等到我爹没对我要求那么多了我会过去的。”

“为什么？”

“这个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生总不可能一帆风顺吧？”

“好，那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邱宇眼神略带责怪，“这才是我担心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肯定乱吃东西。”

“也没有啦，就是会简单很多。”

“少骗人了，有空我帮你订一些有机蔬菜和肉吃吧，放在冰箱里不会坏。”

“啊，不用那么麻烦，我放学拐去菜市场买就行。”

“你就是这样，听话。”陆霖觉得，他在邱宇的眼里永远是一个小孩子，长不大的那种。

“那，好吧……”

“走吧。”说完，邱宇转身就走。

陆霖看起来已经做出决定，伸手揪住邱宇的衣角，“阿宇。”

“嗯？”

一连串的话像事先安排好的连珠炮一样，从陆霖的口中连贯说出。“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看书，有不会的东西要打电话问我。还有，现在是你最好的时光，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最后，希望你能好好加油。”

说完，陆霖精神有点恍惚，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刚才那些话是自己可以说得出来的，其实一切只为了那句话。

少和凌心雨来往。

邱宇又一次揉乱了陆霖的头发，宠溺地说：“好，听老婆的，我知道了。”

“谁是你老婆？！”

“当然是你啊。”陆霖和邱宇并肩走出图书馆，觉得吸入鼻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我走了之后，不要太想我哦。”

“谁会想你。”

“除了你还会有谁呢？”

“这我怎么知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


回到班上，邱宇依旧是那个常人眼里不务正业每天和同桌聊天的好同学，陆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但来者不拒的同学，生活一点变化都没有。但是，变的只不过是陆霖一个人而已。

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睡觉。也许一个雨天，忘记带伞的陆霖只好挨个找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邱宇不会再拿着伞往陆霖那边偏过很多。

人终究是会回归孤独。

陆霖一心为邱宇好，暗示自己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想着要高考了，他也需要时间好好复习，并且有自己在会让他分心。他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发挥失常成绩都不错，可邱宇这种不定因素很多的就不可能那么稳定了。

现在为他多着想一点，高考后就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了。

就这样，陆霖不再去过问邱宇的生活，只是偶尔释放一下思念，往他的方向看那么几眼已经很舒服。

有时候，他的书包里会多出一些爱吃的零食，不用说也知道是邱宇放进来的。

在公寓里面，陆霖保持着邱宇房间的原样，摆设的位置都没有动过，只是偶尔有灰尘便拿湿抹布擦一下。他也不舍得去洗床单和被套，而是想他的时候扑到上面闻几下，仿佛邱宇依旧在自己身边。

他答应邱宇自己会过的好好的，没多久就收到快递员发来的短信，说东西放在传达室了。果不其然，一下去就看见一箱子的蔬菜和肉食，陆霖满脸黑线地抱起来准备走人，保安又告诉他还有一个包裹。陆霖只好把灰色的大快递袋放到了塑料箱子上，东西高到遮住视线。

回到公寓拆开，发现快递袋里面放的全是速冻食品，有烧卖，糯米鸡，水晶虾饺，豉汁凤爪……都是他爱吃的广东茶点，只要蒸一下就能吃。

他看着干冰袋散发出的微薄雾气，心里流过阵阵暖流，开心地先蒸了两个糯米鸡吃。

即使邱宇没在身边，他还是用他的方式在关心着陆霖。

从此，陆霖过上了每天等在蒸锅前开饭的生活，不能再惬意。回到学校，他曾向邱宇表达过自己的喜欢和感谢，但后者却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应了一句。

又过了一段时间，冬天的寒意还未褪去，春寒紧跟着来了。陆霖穿着校服和洗的起球的毛衣来到学校上课，邱宇全都看在了眼底。没过几天，陆霖抽着鼻子来到传达室，他又收到快递员的短信了。

这次是毛衣，有深灰，褐黄，纯黑的。虽然颜色不讨人喜欢，但摸起来手感很好。

陆霖拿回家照着华柔教过的方法，剪下一小撮毛用打火机点着。少量的烟冒出来，也闻到一股烧焦的肉味，他就知道毛含量很高了。

邱宇买的毛衣有针织也有梭织，刚好可以应对多变的天气。陆霖穿上去有点大，袖子盖过了手掌的一半。他忽然想知道邱宇穿上会是怎样的光景。

每一天的早上和晚上，陆霖都会给邱宇发短信问候晚安和早安。邱宇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回了过来，陆霖就会告诉他少玩手机别分心。这一来一去陆霖也不知道聊了多久， 困了就睡。邱宇发完晚安之后就消失了，陆霖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几点睡的。

晚睡对身体很不好，这个陆霖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保持良好的睡眠习惯。

日落日出，天气的变化，温度的高低，这些东西都在悄悄的转变，还有人心。

陆霖自认为高一还算是比较轻松的，至少还有时间给他看书。到了高一下的末尾, 夏天无声地来到春天里面，气温开始正式升高，有的同学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短袖衬衫，在春风里显得年少正好。

普通的校服裙子在每个女孩的身上都有不同的穿法，有些只会注重袜子的款式颜色，有些喜欢在裙摆上加一些小装饰，也有什么都不变的，比如凌心雨。光是一件普通的红黑格子裙都可以穿出典雅端庄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