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收的覆水 (咸鱼瑶)

“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妈就带我搬去了她公司的宿舍。我爸来找过我和我妈几次，求我妈原谅他。后来我妈被骚扰得烦了，就干脆贷款买了这套房子，我爸不知道。”
“然后我爸听说我们搬走之后，又开始到学校堵我，想让我原谅他顺便在我妈面前帮他求求情。”
“但是我一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恶心，甚至会联想到那天落在地板上的英语本，连着英语我都觉得恶心了起来，所以就干脆不学了。”
“后来性格也就慢慢变了嘛，先是同学，然后到老师，都觉得我很难相处，最后连我妈都觉得我越来越孤僻。”
“我其实挺不开心的，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去和别人说，跟别人说起这个显得我多脆弱似的，干脆就都不说了。”

路卿宇看着自己身旁的大男生，明明在叙说着一个关于自己的不幸的过往，却一脸淡漠地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有些心疼，明明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却还要自己硬撑着。

“你……别太难过了……”路卿宇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刘衍川，只能拍了拍他的背。
“没关系的。”刘衍川对路卿宇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我……我之前不知道这个，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一个劲的要求你好好学英语了。你很难受吧……？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我之前自己不和你说。平常也就是没人陪我说说话，现在和你说出来感觉好多了，是我要谢你才是。”
“你都不和朋友说这个的吗？就算是最亲近的朋友。”
“没有。”刘衍川摇了摇头，把桌上最后半瓶可乐一饮而尽，“我性格太孤僻，脾气也不好，没什么朋友……”

路卿宇对面前这个大男孩起了一些恻隐之心。明明就是十八九岁，最该出去交朋友，和朋友到处潇洒的年纪，却因为性格原因孤零零地一个人。

“你……”
路卿宇还想说什么，却被刘衍川截住了话。
“这么久了，我发现就只有宇哥你能受得了我，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啊……”

刘衍川的手把玩着手上的易拉罐，可能因为他的手劲太大本来好好一个圆柱形的蓝色易拉罐被他捏得东凹一块西凹一块的。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已经变形了的易拉罐，一副十分专注的样子，薄薄的刘海柔顺地垂下，把他英气的剑眉遮得若隐若现。

在来家教之前，路卿宇就已经被方泽卫提醒过，这个小孩脾气不大好，原本他还以为又是一个中二病少年，没想到……
而且心里明明就挺渴望有那么几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却又因为难以启齿，成了一个独行侠。

“你……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路卿宇心中对刘衍川愧疚有加，明明人家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自己却会错了意，还这么避着人家。
“这样……可以吗？”听到路卿宇的话，刘衍川的头马上抬了起来，不复刚才那一副被遗弃了的小宠物的样子，眼睛亮亮的。

也许是怕路卿宇又拒绝他，眼神中带着犹豫和不确定。

“可以。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路卿宇于心有愧，对着眼前这个puppy一样的大男孩，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
“好，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会找你的，宇哥你别嫌我烦。”刘衍川一脸的阳光灿烂。
“怎么会。”

“On a cold December night I g□□e my heart to you. And by the summer you were gone……”
一阵熟悉的调子打破了客厅内的静谧，循声看去，是从路卿宇的书包里发出来的声响。
“抱歉，我接个电话。”路卿宇充满歉意地对刘衍川笑笑，刘衍川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喂？卫哥？什么事？”
……
“他们要喝我就顺便买呗，反正我准备回来了。”
……
“没想清楚喝什么就先想清楚再告诉我啊……我？我喝格雷奶盖吧。”
……
“嗯，乌龙茶的，我就喜欢乌龙茶。买两杯回宿舍是吗？好，我知道，格雷奶盖，要绿茶。”
……
“嗯，拜拜。”

路卿宇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没等他说些什么，刘衍川就先开了口。
“宇哥，你要回去了？”
“嗯。”路卿宇点点头，“室友要喝贡茶，我回快点顺便帮他们买了。”
“好，我送送你。”

路卿宇刚想拿起他的书包，却慢了一步，被刘衍川先拿了起来。
“走吧。”刘衍川扬扬头。

既然刘衍川都拿起了他的书包，他再要回来反而显得矫情了，索性就让他帮自己拿着。
依旧是送到楼下。
“拜拜，明天见。”路卿宇回头扬起手和刘衍川告别。
“拜拜。”刘衍川也朝路卿宇摆了摆手。

时间总是在人不经意间就匆匆流去。刘衍川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路卿宇的时候还是个天寒地冻的初春时节，每个人都裹着厚重的棉衣，还有最令人烦躁的低温加上春雨。

现在已是暮春的最后时节，真正是春暖花开的温度，可花却已谢得差不多，只剩下树底下那残败的红色的身影在苦苦地挣扎。所有的树，都已经要开始把自己浅绿的嫩叶向着墨绿生长。
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故而公共区域照明的灯不是年久失修，就是黯淡无光。

刘衍川就站在楼梯口的照明灯下，白色的灯光有些暗淡，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顺便也把他的视线完完全全地隐在了昏暗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随着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而移动。
路卿宇走得不算快，沿途昏黄的路灯为他拉出长长短短的影子，一会儿和树影交织在一起，一会儿又和灯杆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树和路灯都很大，因此也更显得那个背影的消瘦。

刘衍川勾起唇，像是野狼在看猎物般盯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影。
这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他小时候确实是因为父亲的出轨对英语和社交产生了一定的阴影。可是经过了那么多年，早该淡了，不至于连基本的社交能力都没有。

他因为不想让自己到手的男友给自己跑了，刚好又碰着这个机会，便随机应变，声泪俱下地说着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博一波同情。

其实在他的预想中，可能不会有这么顺利的，没想到还这能让路卿宇动了恻隐之心。
“宇哥，太蠢了是要被卖掉的。”
刘衍川满脸笑意，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边的路卿宇还在自我反省。
前些时间因为刘衍川的动作太暧昧，他有些惊到了。
其实他就是因为害怕重蹈覆辙，像一只在野外时时提心吊胆的兔子，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要撒开腿来逃跑。
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会错了意，才搞得……
想到这里，路卿宇的脸因为羞愧和尴尬而有些微微的泛红。
还好没有冲动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不然就闹笑话了，路卿宇心有余悸地想。

路卿宇刚才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波不太愉快的回忆杀，整个人都还有些懵，哪能脑子转得这么快地去细想。这就便宜了某个扮猪吃老虎的人，某人就是喜欢路卿宇，是要做恋人的喜欢，路卿宇才没有会错意。

总之，不管是不是误会，两个人都很开心就对了。
路卿宇解开了心结，不再避着刘衍川，刘衍川也很开心，他家宇哥终于不再避着他，虽然“好朋友”这个借口真的是又俗又懒，但是管他呢，路卿宇不跑就行了。

“喂，怎么了？”不一会儿，路卿宇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了，他以为是室友又打电话过来催他赶紧带着贡茶回来，没想到是刘衍川。
“宇哥，我突然想到，我一直想晨跑，不过没人陪我，要不你明天来早点？”
“啥？晨跑？”
“对！”

路卿宇走在路上，想要当众吐血，哪有人一交过心马上来提要求的，还能不能行啦？
这他妈没朋友是活该吧？？？路卿宇在心中暗暗地诽谤。
这头的刘衍川还挺期待的，毕竟，如果路卿宇答应了他的话，他又能和路卿宇多相处一段时间。
先不管现在路卿宇对他有没有感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假装很喜欢文学的刘衍川在心里美滋滋地规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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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路卿宇觉得刘衍川这个“留守儿童”也真的是很可怜。他来家教了一个多月，就只见过刘心慧两次。

今天是第二次。最近的天气很好，他再也不用怕堵车而提前一个多小时，饭都来不及吃就过来了。给他开门的是刘心慧，看到她时路卿宇还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姨好，好久不见了。”
“你好你好，快进来吧，阿姨最近忙，也没空管小川的学习，他最近怎么样啦？”
刘心慧把路卿宇引到沙发上去坐。这时，恰好刘衍川从房间出来，看着自家母亲兴致勃勃地架势，刘衍川也没过去掺一脚，和路卿宇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阿姨，刘衍川最近学习很认真，英语已经上百了。”
“真的啊？”刘心慧的双眼有些微微地瞪大，惊讶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不敢相信。
“是真的，您可以让刘衍川把答题卡给您看看。”
“哎，这倒不用了，这孩子不喜欢别人看他的东西。”刘心慧感激的拍了拍路卿宇搭在膝盖的手，“说到底我家小川还得谢谢你，平常说什么他都油盐不进，还整天摆着张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