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丞洒脱地摆手:“我要真睡着,雷打不动,就是有点渴,下来喝水。话说,肖妄你这么晚也没睡?”
肖妄嘴里还有半块鸡爪,不方便开口,于是点点头,回避他的视线。
程丞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橙汁,一边扭瓶盖,一边在空气中嗅了嗅:“哎,你们能不能闻到什么香味?酸酸辣辣的,闻着还有点甜,像柠檬,像……”
程丞完全被飘散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气味吸引,打开了瓶盖却忘了喝,昂着脑袋像狗一样,辨别那缕诱人的香味。他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陆羡浩:“哥,你是不是炖鸡爪了?”
陆羡浩假笑,装傻:“啊?”
程丞凭直觉走到燃气灶前,揭开了锅盖,揭开了真相,一脸震惊地看着只剩半碗的卤鸡爪。
陆羡浩觉得没脸见他,默默转过脸,埋在肖妄肩上。
拿程丞的鸡爪,给肖妄投食。他知道自己很失职。
程丞目光如炬地看向陆羡浩:“哥,这是什么。”
陆羡浩:“鸡爪……”
声若蚊呐。
肖妄见不得陆羡浩这么受委屈,舌尖将半块鸡爪推到一边含着,道:“吃你几只鸡爪怎么了,明天买一冰箱的还你。”
程丞愤愤不平:“你们这是吃独食!辜负的不是我的鸡爪,而是我的信任!肖妄,我们的革命友谊呢?吃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在楼上吗?微信上叫一声我就下来了,这么多天我忙前忙后,吃顿宵夜都不配吗!”
程丞负手而立,像是不忍看见锅里已经被炖掉的鸡爪,昂起头闭上眼,深沉道:“是我付的钱,是我一路把它们拎回来,是我欢天喜地地把它们交到哥的手上,现在却来不及见他们最后一面……”
陆羡浩:“……”
肖妄:“……你想怎样?”
程丞:“我就想尝尝味道。”
肖妄:“……”
陆羡浩:“……”
饭桌旁原本只有两人,现在变成三人。程丞吃得不亦乐乎,一边赞不绝口:“真香!”
肖妄和陆羡浩坐在一旁看着,都没了胃口。
第11章 逮捕
西镇的天亮得特别早,从地平线开始,慕斯蓝由深及浅一层层往中天里铺开。房屋的影子、山峦的身姿、云朵的尾巴,都清一色刷了蓝色染料。现在的西镇,灌在秋风里,如同冰柜里陈列的一块精致蛋糕。
肖妄修长的手指上绕着车钥匙,一圈一圈地转,脚步轻快地出门。假期前被老妈强行塞进行李袋里的Burberry风衣起了作用,骤然变凉的天气里,挡风,装13,都十分奏效。
陆羡浩抬头时恰好看到,架在半空中的双手还在淅淅沥沥滴水,被秋风拂过有些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肖妄走进院子里,不自觉露出颇具深意的笑。深蓝色双排扣的风衣敞开,露出里面考究的浅灰色西装三件套,身姿挺拔腿又长,肖妄就是这么一个自带高级感的优质青年。
高中时期的肖妄还不起眼,只是长得漂亮,有点酷,爱吃醋,生气时奶凶奶凶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经过军校的磨砺后,青年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魅力已经不那么容易被忽视了。就算能够抵挡,但在看到他时视线也会止不住多停留两秒。
陆羡浩心底坦荡荡:“越看越顺眼,我觊觎他的美色。”
肖妄走到银色汽车的旁边,车子“滴滴”响了两下解锁,忽而听到身后拨水声,往后一看,陆羡浩坐在小板凳上,双腿岔开,曲起伸展,中间放一只巨大的红色澡盆。里面扑腾着七只小鸭子,小鸭子们形态各异。有一只大概没睡醒,一动不动随水波晃动,有一只却异常凶悍,蹭到谁边上就是猛力一啄,把澡盆里的小黄鸭都啄遍。澡盆周围撒了不少水,庭院里褐色的地面浸染成湿润的黑色。
肖妄抬手:“早。”
“早。”
陆羡浩捏住那只“霸王鸭”捉到眼面前,往他圆滚滚带了两条褐纹的小脑袋上抄水,低声恐吓:“不许欺负其他小朋友!”
肖妄:“……”
“霸王鸭”缩起脖子抖两抖,双眼迷离,冻得神志模糊。
肖妄走到澡盆另一边蹲下:“这些鸭子有名字吗?”
陆羡浩短暂思考两秒,单手托住“霸王鸭”,翻过来,露出黄灿灿打湿了的肚皮。因为霸道,吃得比谁都多。
“这只叫‘吃太撑了鸭’。”
捉起另一只悠闲戏水的,取名:“今天也要开心鸭。”
又指指一直处于梦游状态的小黄鸭:“这是‘今天不想上班鸭’。”
这时,一只小鸭子不注意间脑袋栽进澡盆里,陆羡浩眼疾手快把它捞起,随口说:“它叫‘翻车了鸭’。其他的没想好。”
肖妄:“……”
名字贴切得让人无法反驳。
肖妄原计划先去案发现场检查有没有更多的线索,但局里先来了电话——
近一年内去医院购买安眠药的患者名单已经整合出来,经过搜寻和排查,他们发现一个熟人的名字。
肖妄暗自叹气:“偏偏是他。”
他对着耳机吩咐下去:“带上搜查令,先把人带回局里,再彻底搜查。”
方向盘往右打了两圈,肖妄调转路线,暂且将案发现场的事搁置。
等他到达村中一座鹤立鸡群的房产前时,同事们已经展开搜查,只留沈淘一人不依不挠,在偌大的客厅里闹脾气。肖妄不忙着进去,站在门口打量四周,此处与瑶水村毗邻,巧的是,跟姚友民家地下室的出口在一条小路上。
就现在掌握的证据而言,沈淘的处境不容乐观。
他绕开警戒线,走进院子。
沈淘连鞋都没穿,赤脚站在敞亮的客厅里,身上还穿着宝蓝色丝绸睡衣。旁边站了两名警员,对他进行劝说,希望能配合,跟他们走一趟。但他充耳不闻,看到带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拿起架子上的一只青花瓷时,动怒地冲上前,夺下花瓶一把将人推开:“哎?我说,这也是你能碰的吗?你知道这多贵吗?你一年工资都抵不上!”
被推到一边的工作人员脸色涨红,刚想说话又被身边的同事拦下。对于这种二世祖,少招惹为妙。
沈淘倒不是真宝贵自家财产,纯属看满屋子的人不爽。发泄完后随手把瓷器扔在沙发上,又去四处找茬。
有名警员跟在他身后,好性格地说:“沈少爷,我们就是例行搜查,警局保证你家不会少东西,现在出现一份名单,你的嫌疑加大,我们还得请你回局里一趟。”
沈淘暴躁地转身:“回你妈的回!我问心无愧!有本事你现在把我铐回去!”
他瞪圆了眼,梗着脖子将双手送上前,差点怼到警员脸上。
警员犯难,真把人铐回去,他没这个胆,也不合规定。
突然,沈淘腕上一凉,“咔咔”两声,再低头时,已经被戴上手铐。
沈淘刚要骂人:“你妈……”
抬头,肖妄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沈少爷,再反抗就是拒捕,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警局待到沈镇长回国。”
沈淘对面前的男人印象深刻,不仅因为皮相百里挑一的好,还因为他是镇上少有的不把他放眼里的警察。做戏总要有观众,但肖妄偏偏能视而不见。
他收敛态度,好好说话:“警察先生,这次为什么找我?有什么话这里直说不好吗?”
肖妄评估他认真的可能性,随后戴上假笑,表示同意:“好,希望你据实回答。沈少爷,你于9月23号在西镇二院开的安眠药,请问用处是什么?”
沈淘听到“安眠药”几个字,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原本直视肖妄的目光也移向别处。“能有什么用处?九月以来一直失眠,就去医院看,医生给开的。”
肖妄不留情地揭穿:“沈少爷,你面色红润,气色不错,不像失眠患者,看年龄也不过二十一岁,在西镇,开安眠药的患者平均年龄四十五岁,你这样,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沈淘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一咬牙,说:“就因为年轻,前途迷茫,每晚焦虑得睡不着,不行哦?”
肖妄静静地盯着他看了数秒,笑道:“行。”
抬起右手对身旁两个警员做了个手势,又转向沈淘:“沈少爷,你不说实话,我们都帮不了你。”
两个警员一左一右按在沈淘肩上,他慌忙挣脱:“我说实话了!”
“肖Sir!”
一个警察从庭院里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手上提了两袋东西。他看了眼面红耳赤的沈淘,又将两个透明封袋交给肖妄。“花坛里找到的,皮鞭,还有一张SIM卡。”
沈淘匪夷所思地皱眉:“啥玩意儿?”
肖妄将其中一个透明封袋迎着门口举起,里面躺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机卡。在透进来的阳光里,卡片表面刻着的一串细小号码难以辨认,但只需一眼,肖妄就能确定SIM卡的主人,因为这串数字早已烂熟于心。
肖妄看着从花坛里找来的物证,平淡且缓慢地解释给他听:“死者李秀英的手机卡。”
肖妄的声音仿佛□□,在沈淘的脑中炸开蘑菇云。耳边“嗡嗡”作响,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至于这个,”肖妄指指另一个透明袋,“在姚友民身体上留下了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