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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 (微笑的猫)


  “你高估我了,我可不敢。”淳于扬说,“是你自己把这玩意儿落在姥姥屋里的。”
  “所以是姥姥给你的?”唐缈惊疑地问,“她醒了?”
  淳于扬摇了摇头:“有可能是她,有可能……不是她。”
  唐缈更糊涂了,背靠墙壁发呆。他的脸色很差,白得像张纸,唇色浅淡,眼角的伤已经快好了,缺少神采的眼珠子却异常地黑。
  淳于扬盯着他的眼睛问:“昨天进去姥姥正房后发生的事,你还有记忆吗?”
  完全没有,除了感觉不怎么愉快,唐缈只记得一团黑雾,但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梦。
  世界真的颠倒了:他忘了发生过的事,却牢牢记住了本应该在醒来后五分钟内消散的梦境。
  “算了,忘了也没办法。”淳于扬再次确认,“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缈刚想回答没有,就喉咙口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唐画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依旧笑眯眯地守着两位哥哥,感觉到安全又快乐,淳于扬却吓得顿时变了颜色。
  他对唐缈的感情还是很……有点特殊的,唐缈是他的初吻对象啊!
  ……严格来说不算初吻,但几乎亲到了,不管怎么说他要对这个人从一而终啊!
  唐缈淋淋漓漓地捧着一把鲜血,傻愣愣地坐着,浑身发寒,过了好半天才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淳于扬突然蛮狠起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是哪里有点儿淤血吐出来了,快去洗干净!”
  结果他刚刚拉起唐缈,对方又开始埋头吐血,他吓得赶忙放下,问:“你哪里疼?胃疼吗?腹部吗?肝区呢?”
  唐缈并不疼,他甚至觉得刚刚吐出来的血不属于自己,是多余的,堵在心口闷闷的,所以身体在排斥它。缓缓喘息几分钟后,他开始觉得头脑渐渐清醒,嗡嗡作响的耳鸣也停止了。
  “别担心。”他摇头,“我……没事儿。”
  他血淋淋又惨白的样子能把人吓死,居然还敢说自己没事。淳于扬再也没胆量动他了,但是唐画有,她扑到他手臂上亲昵地说:“缈好!”
  “对,我好。”唐缈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污说,“我去洗一下。”
  他撑了两下没能撑起来,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可就算这样也不难受,唯一称得上异常的是精神慵懒。
  奇怪了,明明是刚刚睡醒啊?
  淳于扬在他身边坐下,和唐画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他。淳于扬颀长,把松软的稻草堆压得更低了些,唐缈在重力作用下朝着他那边倒去,被他用肩膀和上臂托住。
  唐缈没力气,等着他自己撤走,没想到他却没动,就这么近贴着。
  唐缈萎靡地抬起眼帘看他,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发什么愁,于是便随他去。
  唐画屁事儿不懂,在唐缈身上摸来摸去玩儿。这孩子其实挺黏人的,只是她姥姥和姐姐平常管得严,所以不敢不乖,到了纵容主义至上的唐缈跟前,她也变得调皮随意起来。
  她摸到唐缈衣襟上的血,困惑地说:“缈湿了。”
  “鼻涕。”唐缈故意说。
  “啊!”唐画把手缩回去。
  唐缈勉强笑道:“好啦,等我一会儿有力气了就去洗,你也记得去洗手。”
  淳于扬忽然长声叹息,说:“想不通,这东西超出我的经验范围了。”
  他按住唐缈说:“你歇着吧,衣服给我,我来洗。”
  “你要替我洗衣服?”唐缈问。
  “嗯。”
  “你能碰我的衣服?”唐缈说,“不嫌脏?”
  淳于扬凶了他一眼,非常坚定地把手伸了出来。
  “……”
  唐缈只好颇为难堪地一粒一粒解开衬衣纽扣,衣料黏腻,不脱不行,然而当着淳于扬的面就是容易紧张。
  “你能不能回避一下?”他请求。
  “为什么?”淳于扬连眼睛都不眨。
  唐画也来雪上加霜,尤为好奇地摸来摸去:“咦嘻嘻嘻缈的肚肚,光溜溜!”
  “快点!”淳于扬则不容置疑。
  “……”唐缈心一横,心说大家都是男的,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于是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抱着手臂坐在草堆上。
  淳于扬递给他一块湿毛巾,他有些委屈地接过,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幸好现在是三伏天,光膀子也冻不着。
  他好像完全清醒了,也复原了,总之和平常没有两样,当然除了他的指甲。他观察自己的指甲半晌,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是中了什么毒了吗?
  司徒湖山又闯了进来,见唐缈光着身子,没好气地骂道:“这是干嘛呀?显摆自己白嫩?”
  唐缈说:“表舅爷,帮个忙把我的换洗衣服拿来呗?”
  司徒湖山嗤了一声:“我没空,忙着呢,等一会儿让你的压寨相公去拿!”
  唐缈就不明白了:“什么?压寨?”
  司徒湖山就对着厨房门外嚷嚷:“淳于扬——!你主子要衣裳——!快一点!晚了人家要罚你跪了——!”
  唐缈在心里暗骂老东西真他妈的不正经,嘴上却问:“表舅爷,你进进出出忙什么呢?”
  司徒湖山于是举起了一张草图,神秘地说:“忙工程。”


第40章 蛊发之一
  什么工程?
  唐缈凑过去看司徒湖山手上的那张鬼画符, 片刻后问:“表舅爷, 你画的是什么?”
  “笨蛋!”司徒湖山说, “这是桥面, 这是桥墩, 我打算用门板和竹竿造一座桥架在外面那条毒水沟上!”
  唐缈心说这叫什么鬼工程?这叫木匠活。
  司徒湖山突然盯着他的脸,问:“唐缈,你的眼珠子怎么这么黑?”
  唐缈一愣:“嗯?”
  司徒湖山一手摸下巴,一手点着他说:“是了是了, 原先比较浅。”
  对, 唐缈的瞳仁是褐色的, 面对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姐姐唐杳常说他是猫儿眼, 滴溜溜转。
  “你什么情况?”司徒湖山问。
  唐缈也不清楚, 他甚至都找不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只好说:“我可能中毒了。”
  “太好了, 恭喜你!”司徒湖山与之握手, 表示了热烈祝贺,“再接再厉!”
  “……”
  唐缈把话题岔开, 问:“你的桥造得怎样了?”
  司徒湖山得意洋洋地说:“忙了一天一夜, 大功即将告成,你小子想困住我?没门。表舅爷我光明磊落,一没偷你钥匙, 二不怕你威胁,这就要冲出牢笼、远走高飞啦!”
  既然已经推进了一天一夜,说明这项伟大的世纪工程是从昨天开始的。
  昨天上午有必要说一下。
  当唐缈从姥姥房里出来并陷入沉睡后, 其余人的活动则仍在继续。与此同时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山谷、溪流、树林、田地、唐家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雨雾迷蒙中。
  雨把他们限制在室内,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难捱,司徒湖山于是掏出了一副扑克,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了增进同志间的友谊,减少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如一起学习五十四号文件。
  周纳德积极响应,带头加入学习小组,并且拉淳于扬一起。
  淳于扬哪有心情:唐缈无缘无故睡死过去了——当然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不知道他能否醒来,什么时候醒来,以及醒来后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他表象上云淡风轻,一扭头就长吁短叹,连离离这类患有严重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同志都看出他在发愁。
  离离晚上睡得不错,正好有精力冷嘲热讽,但她嘲笑讽刺的对象都是唐缈,不敢有半个字涉及淳于扬。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精神奕奕都是拜淳于扬所赐,就更不敢放屁了。
  淳于扬拒绝学习,司徒湖山和周干部只得邀请离离。
  三个人坐下斗地主,打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离离把扑克牌一扔,说:“不玩了!又不赌钱,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纳德问:“那你要玩什么?”
  “我要出去!”离离吼。
  周纳德说:“对,我堂堂一个国家干部,不能被一群无知愚昧的村民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一定要想方设法出去!”
  “哦,你想出什么方法来了?”司徒湖山问。
  “没有!”周纳德大言不惭。
  他们仨加了点儿赌注继续玩牌,居然在牌桌上找到了共识,因为三人不约而同喜欢出老千:离离偷牌,周纳德藏牌,司徒湖山赖牌。
  一分钱一张牌的斗地主而已,一局输赢都很少超过一角钱,竟然玩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中午十一点左右雨小了,而后渐渐停住,云开雾散,阳光普照,但山谷里依然湿气弥漫。
  司徒湖山前前后后输了五块多钱,又心痛又懊恼,独自跑出去散步。他跳上唐家宅院的围墙,沿着走了半圈,发现深沟对面的泥土堤岸经过连续几场大雨的冲刷后分外松软,有些地方坍塌了相当大的面积。如果不能尽快出去,随着沟体越来越宽,逃离的机会就愈加渺茫。
  他蹲下来观察沟里的绿色毒水,顺便把唐家的列祖列宗都拎出了来猪啊狗啊骂了一通,骂到唐缈头上时更加脏话连篇。他继续往前,走到一处时忽然停步,望着对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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