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们一场漂亮的仗 (七十七玄)

月影疏疏，天桥被光阴打上了锈色，程嵩远倚着石栏踱步上了楼，屋里一片漆黑，程沐已经沉沉睡去了。真相总是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程嵩远怅然记起燕隐居回来那天程沐藏过一些东西，秋名山车神化身名侦探柯南，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线索。
可能是被踢踢踏踏的声音吵到了，程沐已然站在客厅。
“你怎么还来？我不想和你吵。”
“我来认错。”
“你怎么又错了……”
“我不知道……”
“你哪里错了？”
“我不知道……”
“那你认什么错？”
“我不知道……”
程嵩远茫然若失的样子，像丢了魂一般，半晌才道：“我要是知道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我错过了你太多，我不知道怎么样去爱你。”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手心里的各色药丸，“我找东西的时候，在抽屉里翻到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有任何的秘密。”
“不是秘密，只是一些痛苦的回忆。”程沐也想开诚布公地把心中多年的郁闷、委屈、伤心，和盘托出，如三峡倾泻，像山崩地裂，一股脑儿爆发。
你还记得中考那年，很多人说我们不务正业，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谁说梦想和学习不能兼顾，我在学校里念书，回到家里补课，周末飞北京拍戏，我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车上，飞机上，我都在争分夺秒地睡觉。我只是想争一口气，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必须无所不能地活在万众瞩目下。
我的同学说你那么红，还需要读书吗？随便考考就好了。我想找君哥开解，却浑然不知他正在策划挖墙角。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话，整个世界都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看好我，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出错，等着看笑话，这就是年少成名的代价。巨大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总是胡思乱想，总是从噩梦中惊醒。
后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每次上台表演，我都下意识地觉得你还在，我就喊“小远”，然后回头望，原来什么都没有。那一年，我才十六，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就伪装自己，看上去很坚强很开心的样子。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惊心动魄，程嵩远已然红了眼眶：“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吃药？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
“你知道又怎么样？你那么忙，你哪有时间听我述说，连送幅画都要君哥代劳。你跟方斯然走得那么近，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他不是你的发言人吗？”一场声泪俱下地控诉，程沐分明是在埋怨啊，可是迟到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在质疑声中蹒跚前行之时，他没有为他遮风挡雨，而是兴风作浪，恶贯满盈？程嵩远的指尖划过他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也是懊悔当初，被深深地刺痛了内心：“我不找你，是怕打扰到你学习，你中考那天，我不是回去了吗，后来我还唱了绿光给你赔罪啊，我自己的粉丝都anti我！”
程沐猛地举起自己的手，在他的手臂上迅速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极为用力，硬生生地在程嵩远的手臂上咬出血印来：“再后来呢？你一直跟我吵架，一直抢我的东西，一直看我不顺眼。”
意乱情迷的目光缠绵着泪雨朦胧，程嵩远感觉到手臂吃疼，下意识地松开攥紧他手腕的手掌，瞥向他：“我傻呀，你忽冷忽热的，我就是想吸引你注意，想你看看我，想你理理我。”
他们在别人眼里是极其外向的性格，私下却都是孤独患者，程沐的眼眸晦涩深沉，嘴唇上还残留着些血丝：“那时候，我期盼着漫长的黑夜，你每天都出现在我梦里，我发现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可是我有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害怕我只是一厢情愿，我不确定你是我漫长岁月里的惊鸿一瞥，或者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海市蜃楼，我就逼自己渐渐忘了你的模样，忘了有你的过去，在我要放手的时候你又回到了我的生命中，纠缠不休。”
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少年，如果当时可以相依相伴地一路守护，也就不必如此坎坷曲折了：“如果可以忘记的，那根本就不是爱，分开以后，我做的每件事都有你的影子。因为我也忘不了你，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事实上程嵩远也只是大了一岁而已，却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责任，残忍地逼自己长大，谁又资格去怪谁。
“小远，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我无能为力，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竭尽全力，让你幸福。”
彼此敞开心扉，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化解心结，方才是真正的踏实。
夏花绚烂，秋叶静美，又怎及此刻心中安宁。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谁飞檐走壁
第二十九章
“程沐，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迎面走来一人，纤巧素净的白色T恤，拼接了泡泡袖的设计，清甜的百褶大裙摆，搭配时尚趣味的糖果色娃娃鞋，如同微风下掺了橘子汁的海浪。
没看到性感火辣的董秋乔，正在候场的程沐有点意外，硬着头皮夸道：“超可爱超纯洁……”
见他那么违心的表情，董秋乔努力保持温婉的淑女形象：“程沐，你跟小远熟，你教教我，他喜欢什么类型，清纯的？可爱的？御姐范儿？”
程沐心里偷偷地比了个V字：“他应该喜欢你……离他远一点……”
如此捉弄，董秋乔气的磨牙怒嗔：“哎，好过分！你们怎么都这样！程沐，好歹我也大你几个月！”
为了躲避霍迹安的骚扰，在片场几乎和程沐形影不离的沈沁汗颜道：“你不过分吗？追自己闺蜜的男朋友。”
“你们别冤枉我！”董秋乔不背锅，她把事实的原委细细道来。
慈善晚宴时，她好奇肖云到底心心念念的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以前听过很多程嵩远的传说，初见之际，还是惊为天人，分明就是所有花季少女梦中的初恋男孩，清澈的不染纤尘。
那天以后，她同肖云的话题就一直围绕着程嵩远，肖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说：“不必顾及我，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一向敢想敢作，你觉得他好，你就去喜欢，重要的不是他有多好，而是他对你有多好。”
“这么深奥？”沈沁秀秀气气地托腮凝听。
董秋乔娇靥绯红：“为什么小远不在这儿？”
“他在外景A组。”没等沈沁说完，董秋乔急不可耐地离开了。
A组正在准备拍摄一场飞檐走壁，武术指导正和导演霍迹安交换意见，摄影师在调节光圈、防抖功能，道具组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某人……
程嵩远摇了摇木质小楼梯问：“不会踩空掉下去吧？”
程嵩远检查了威压上所有的钢丝连接处：“牢不牢啊？别勒住啊，摔下来会骨折的！”
程嵩远在铺好的垫子上又加高了一层：“面积不够大，万一有偏差呢？”
被程嵩远抢了工作的阿汤哥躲进了遮阳棚，在躺椅上享受秋高气爽，暖风习习，加上免费小助理沈沁，他觉得他的职权快要被幸福地架空了。
半个小时以后，程嵩远依然精神饱满地喊着口号监工：“防护措施一定要做好，安全第一，人人有责。”
池猷威正好手持大喇叭路过，对着扬声器说：“小远，你放心，我们都检查过好多遍了！”
前来探班的粉丝、路人和保安们齐刷刷地望向他，程嵩远刹那间脸色通红，他摸摸后脑勺，打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唯恐他听不见，池猷威又大声喊了一遍：“放心！放心！绝对安全！”
囧大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个字，遁！
屋漏偏逢连夜雨，程嵩远踩着凌波微步跑了几步，一出转角就遇到了变装的董秋乔，优美细滑的香腮，吹弹可破的粉脸，在阳光映照下，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清纯佳人：“活久见？今天怎么那么漂亮？”
董秋乔兴奋地挽住他的臂弯：“小远，你夸我漂亮？”
“不，不，不，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程嵩远原本羞红的脸越发明显了。
看他脸红的样子，董秋乔揶揄道：“一个大男人脸皮居然这么薄。”
“小远，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赵导演找你很久了！”尉迟觅蕊气呼呼地又来催促，“快跟我走！”
“不是拍外景吗？全世界都以为你要飞檐走壁！那你刚刚在忙什么？”董秋乔一头雾水地盯着程嵩远被抓走的背影。
一辆汇通快递的车停在路边，身穿黄色制服的小哥拿着鞋盒模样的纸箱四下询问：“是《绝代双骄》剧组吗？有个程沐的快递。”
“我帮他收。”董秋乔接过包裹，刷刷签上大名，重新回到里屋时，程沐和沈沁都已经不在。
“程沐人呢？”董秋乔把包裹扔在化妆镜前。
“他在外景A组。”正好路过的剪辑师答道，“拍一场重要的武打戏。”
董秋乔等到花儿都谢了，终于等到了程沐回来：“你的快递，我帮你签收了。”
“你别等了，他今天不会过来了，那边要拍夜戏。”程沐看了一眼来历不明的包裹，想起那天晚上的死老鼠，有种不祥的预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你怎么扔了！如果是粉丝送的礼物，你至少应该拆开看一下。”董秋乔捡起来，三下五除二把它给拆了。
“是什么？”沈沁凑过头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惨叫，包裹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