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早没发现?为什么他们,岑子实和季女士,不告诉她?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知她!她的萌萌,现在怎么样了?她是清醒的,还是……
陶嘉然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没有勇气继续攀爬,抑不住心中的火,忐忑、担心……种种交织于一处,她只能不知疲倦地、机械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奔走……
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从医院的一楼徒步爬到十八楼,尤其是这种举架颇高的建筑。陶嘉然已经喘作一团,两条腿软绵绵的,她无力地蹲伏在地,靠双手的力量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喉间腥甜,近乎窒息。
“你还好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陶嘉然勉力抬起头,是个圆眼睛的年轻小护士,推着一车的药瓶,正从走廊往楼梯间这边张望。
“18……03……怎么走?”
那不是自己刚出来的房间吗?小护士手一抬,朝身后一指。
“谢……”陶嘉然攒足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直奔小护士手指的方向。
陶嘉然顾不得礼节,她现在只想见到那个人安然无恙。一把推开门。
“萌萌!”
倚在病床旁闭目养神的季女士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旋身,看到了门口疲惫不堪的陶嘉然。
“萌萌!”陶嘉然疯了般冲到岑萌床前。
头上缠着一圈绷带,本来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左一块右一块的蹭伤,双目紧闭,似是在昏睡中,身上盖得严实,一条腿却被吊在床尾,被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裹得像只粽子。
“她怎么了?怎么成了这样!”陶嘉然红着眼睛,对着季女士,低声嘶吼。什么舅妈,什么礼貌,她统统不管了,她只要知道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季女士也红了眼,更像是一只被伤了幼崽的雌兽,狰狞的目光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步她就会扑上去,把对方撕个粉碎。
“你问我?你还敢问我她怎么了!”她咬着牙,怒指着陶嘉然,因为难自抑的怒意不由自主地轻颤,“你倒是和我说说,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为你跳了楼!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她表姐!”
“我……”“跳楼”两个字直直扎向陶嘉然的心脏,让她几乎一口气窒死在当场,“为什么……为什么要跳……”
季女士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控诉:“陶嘉然!你都对她做了什么?要不是她受了伤给她换衣服,我还真就看不到你的‘杰作’!她浑身上下的都是什么!你是不是人啊,陶嘉然!她那里你都不肯放过!她才二十三岁啊!我真是高看了你了!你骨子里竟是这样的!让她浑身上下都是你的痕迹,你很得意吗?!”
陶嘉然脑中轰然,险些栽倒。那是出柜前的一晚,两个人疯狂地做那件事,她一时忘情,在萌萌身上留下了太多印记,却阴差阳错地被她妈妈发现了,陶嘉然又是疼又是愧。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来不是听季女士指责的。
“萌萌到底怎么了?”她强压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没有人在那样的指责之下会无动于衷。
“跳楼了!”季女士寒气逼人,“这回你满意了?”
“为什么?”
“为什么?”季女士的声音一滞,继而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她要去找你!我不许!”
“你软禁她?还没收了她的手机?”陶嘉然心中泛苦,“我们的感情,就让你如此反感吗?舅妈!”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走那条路。”季女士咬着牙。
陶嘉然不再理会她,径自在床边坐下,颤抖着抚过岑萌的睡颜。
“萌萌……”泪水夺眶而出,“你答应我要好好的……干吗这么傻……疯了吗你……”
“你……”季女士眉头紧锁。
“我要在这儿陪着她。”
“她不用你陪!”
“打死我都不会走!”
“你们不可能!”
“我问过薛姨了,”陶嘉然肿着眼睛盯紧她,“我爸和我姑是龙凤胎,所以才会得同样的病。你的担心,是没根据的。”
“你!”季女士被她的话噎住了。她怎么就忘了薛锦昆这茬儿?
这么说薛锦昆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季女士很想掩面,被个外人知道岑家两代人的这档子事,还真是……可薛锦昆为什么会帮陶嘉然?她难道不怨恨子华夺走了江法言的心吗?
“陶……嘉然……”岑萌昏睡中呢喃着陶嘉然的名字,不安地拧紧眉头。
“我在,我在,”陶嘉然的心脏抽疼成一团,扣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柔着嗓音,“乖,我一直在……”
又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头。
岑萌从窗台上落下的瞬间,季女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看到满身是血的小崽子,她几乎瘫软在地。她想如果小崽子就此活不成了,她也没什么好活的了,直接陪她去吧,也好和她做个伴儿,省得她害怕。
几天来像是有两个自己在她的脑中撕扯,直到岑萌的生命体征平稳了,她的一颗心才回归了原位。刚刚陶嘉然出现的那一刻,她竟有着莫名的轻松感。惊吓和疲惫一股脑地涌上来,季女士委顿在外间的沙发上,无声哽咽。
☆、第102章 心疼
“你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儿照顾萌萌。”陶嘉然对着倚在外间沙发上的季女士。
季女士睁开眼,睨着她,没做声。
“不管怎样,现在让萌萌快点儿康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也不希望她好了之后你又倒下吧?”
“不用你管……”季女士执拗地偏头,这回是看都不看她了。
陶嘉然语塞。好吧,拧不过你,随便你吧。
她于是不再多言,对季女士也是不闻不问,只用心地照顾岑萌。
岑萌还是安静地睡在床上,据说是落地时的冲击造成了轻度的脑震荡,如果清醒着就会恶心、眩晕,所以被注射了镇静剂。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不收打扰地休息。
“你不会失忆吧?不会忘了我吧?”陶嘉然怜|惜着拂过她满是伤痕的小脸儿。
“傻不傻啊?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要命啊……你说,你要是没了命,我怎么办?我可不想跟我妈似的……那样一点儿都不好……”陶嘉然低声地呢喃,心中愈加酸楚。萌萌不在了,茫茫天地间又剩下她一个人,这样的光景只是想想都能让她的心生生疼烂了。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啊……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呢……”
吧嗒,吧嗒……一滴滴泪珠碎落在岑萌的面颊,又顺着滑落到枕下。
陶嘉然连忙胡乱抹掉夺眶而出的泪水,又细心地用湿巾擦干净岑萌的脸。一时忘情,竟忘了此刻最重要的是让萌萌早点儿康复。
表面上岑萌是脑袋破了外加脑震荡,脸上有轻微蹭伤,还有一条腿折了。陶嘉然不放心,小心地摸索进被子里,不敢用力,像抚|摸一件易碎的古瓷,直到确认岑萌至少没有其他的外伤,陶嘉然才轻舒了一口气,但愿内脏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
两层楼啊,岑宅一楼的举架又高,将近五米的高度,就这么自由落体逆风飞扬了,陶嘉然越想越心惊。她又是疼又是恨,还有一个星期以来的担心和思念,让她心如油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她俯下身,唇触上了岑萌的。
久违的触感荡涤着陶嘉然所有的情绪,这一刻,只这一刻,心中竟是如此安然,似乎世界只有这样,才是本来应有的面目。刚刚按下的情绪再次袭来,被抹去泪水的眼眶又一次湿润,咸|涩的液体沿着她的唇蔓延过她的唇。陶嘉然想抱着她放声大哭,可她不能,她只能颤着双|唇,连同她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两只手狠狠地攥住岑萌身|下的床单。
若能代她受过,她宁愿躺在这里的是自己;可她又庆幸自己能够安然,因为她害怕自己倒下,萌萌会更加难受。心的煎熬,她宁愿自己去挨。
陶嘉然才发现岑萌的嘴唇很干,几乎快要爆皮,连续几天的卧床,更是让她的嘴唇一如她的脸,透着不健康的病色。
并不知道医嘱和饮食禁忌,陶嘉然也不敢胡乱地喂她喝水,只能用放在一边显然早就准备好的棉签,沾了温水,轻轻地、细致地擦过她的唇、她的嘴角,尤其是那已经泛白的地方……她的宝贝儿从来都是红润的、诱|人的,什么时候遭过这份儿罪?陶嘉然看不下去了,眼圈又一次红了个通透,今天她已经流了太多的泪,快把半辈子的指标用完了。
撇过头,压抑着鼻间的酸意。陶嘉然深吸几口气,才勉强恢复了状态。
陶嘉然当年照顾过病重的奶奶,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卧床的病人。
润过岑萌的嘴唇,眼看吊瓶里的药快要见底儿,她赶紧按铃叫来了护士拔针。居然是那个圆眼睛的给她指路的小护士。
小护士好奇地打量她,想问问她是这家的什么人,又生生忍住了。这里是vip病房,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她可是家里花了十几万托关系找门路才到这里来工作的,可不能自己没事找事触了霉头。
“谢谢!”陶嘉然看她工作起来很是精细,没忘了礼貌,轻声道谢。
“应该的。”小护士眨巴眨巴眼,对她印象很好。
换好了药,临走前,一时热心,小护士忍不住嘴快:“你是她家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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