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在剥我的壳 (江上眠)

他们坐在一棵树的背面，魏晨书枕着他的腿，把玩着他的手机在刷微博。
“大仙去Q城签售了，不知道大熊能不能抽出时间过去。”
楚天阳点了一根烟，黑暗中独见星点火光。他伸出另一只手，抚着他的眉眼。
魏晨书在黑暗中抬起双眼：“给我点一根。”
楚天阳笑了，猛吸一口烟，抽出烟，低头朝魏晨书嘴边喷出，顿时把人呛得咳了起来。
魏晨书撑起身子，不带力气地揍了他肚子一拳：“给我吸二手烟呢。”
楚天阳眼眸晶亮地凑上前，轻轻一啄：“吸烟有害身体，我们各害一半就好。”
魏晨书又躺了回去：“离我远点，嘴里都是烟味。”
楚天阳笑，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把他的漫画都看完了？”
魏晨书点头：“是啊。他是不是说要开新连载了？我都充好钱准备消费了。”
“嗯，大概还要半个月吧。”楚天阳掐掉烟。
魏晨书这时眯起了眼睛：“你们俩私下交流挺紧密的啊？”
楚天阳失笑：“手机在你手里，要不要查个岗啊男朋友。”
魏晨书当真点开了楚天阳的扣扣，翻了翻，近几年已经没有什么聊天记录了，只有零星的对话“开新坑”“好看”“回家签售”“来”，这样简短得不行的对话。
魏晨书翻至上面，发现楚天阳在某天发了这样一个长句子：看到一段漫画，画风跟你很像，认识么？大仙回，是我。
魏晨书看笑了，原来是这样知道的。
他看完本想关了，突然想起什么，开始找自己的名字。聊天记录是按照对话的先后顺序排列的，但是可能因为楚天阳换了手机，他的名字不在记录里。翻找出来后发现记录是空白的，名称
也没有特别备注。他隐约有点失落。
“我能看你微信吗？”他问了一句。
“看。”楚天阳没半点犹豫。
说罢他便点开看了，看完有些脸红。
微信有备注。
还备注的是男朋友三个字。
“你不怕其他人看到？”
楚天阳但笑不语。
魏晨书心里高兴，憋着没说，关了微信又继续刷了刷微博。大约是心情好，笑点又低了一截。
网上最近流行一个拼图：普通青年，文艺青年，2B青年。衍生了各种明星版和动漫版。魏晨书看得起劲。楚天阳见男朋友窝在他腰间傻笑个不停，忍不住也笑了。
看着看着，魏晨书突然想起了某个人。拾桑，13，不知道拾桑知道这两个数字现在的意义，会不会恼羞成怒。他笑出声，突然很想告诉楚天阳拾桑的事情，那人已经消失了一年半了，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但是字眼出口，又被他收了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太突兀，倒不如等他回来，再介绍他们两个人认识。指不定拾桑会惊讶到暴跳——震惊！直男队友活活被掰弯！
“想什么笑成这样？”楚天阳捏捏他走神的脸。
魏晨书摇摇头，把笑意吞回去。
“明天我们下午都没课，去看电影？”楚天阳问。
“好啊。”魏晨书应，想了想又说，“我上午研究院也休息，我去你公司门口接你吧。”
“不用，你直接进来。来看看我工作。”楚天阳道，顺手把他扶起来，“好了，回去吧，喂蚊子半天了。”
魏晨书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以前还情话一把抓，现在学会扫兴了。”
楚天阳邪气地笑道：“想听我说情话，我用下面跟你说？”
魏晨书笑：“能说多久？”
楚天阳拽过他啃了几口：“别挑火，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魏晨书当然想回去，他还没有野战的胆子，这是校园，到处是监控，到处是熟人，只好收了嘴巴。

魏晨书总算见识到了男朋友的办公室。
虽然不够敞亮，但是有装饰画有盆栽，像模像样，尤其办公室中间还摆着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茶水桌，足具派头了。
他们来得还早，外头办公区域没什么人，魏晨书没见其他人便进来坐下了。
“你玩会儿手机，等我下班。”楚天阳把他安顿好就去忙。
这是魏晨书第二次亲见楚天阳工作的样子。说来环境的变化可能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感官，此时楚天阳只是像往常一般坐在桌子前看看资料，偶尔翻翻电脑，跟平常在宿舍也不无两样，可是魏晨书就是觉得现在的楚天阳非常帅气，不是以前那种张扬、桀骜的少年气，稍带沉稳、自信，以及意气风发，更具魅力。
想着想着，他换了个坐姿，晃了晃脑袋，完了，男人真是下半身的动物。
过了十分钟，外头陆陆续续有人进出了，想是到了上班时间。没多久，便有人敲开了楚天阳的办公室门。
“Yang，食品公司的合同已经下来了，美国那边会派人过来，国内的工厂让我们后天协助翻译。”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士踩着高跟进来，给了楚天阳一些资料。
楚天阳拿起来看。
那人便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人，侧脸看到了魏晨书，颇为惊讶，继而笑了：“家属来啦？”
魏晨书微微脸红，想着不愧是翻译公司，思想也颇为开化，这种玩笑也能开。
这人出去以后，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找各种文件给楚天阳签，有时候就问上那么一两个问题，余光不住往魏晨书那里瞟。
看得魏晨书心里发毛。
最后楚天阳忍无可忍：“当我这里是动物园吗？”
那几个人才捂着嘴，笑意不明地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魏晨书颇为奇怪：“他们这是干嘛？”
楚天阳：“别理他们。”
魏晨书打了半天的游戏，时间过得很快，上午的时间大半天过去了。
楚天阳出门去拿东西，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Mary便进来了，看到魏晨书颇为惊讶：“魏同学？”
魏晨书见是她，也颇为开心：“Mary姐还是那么漂亮。”
这话从其他人嘴里出来，Mary从未往心里去过，偏偏这个小孩特别招人喜欢，不由自主眉眼就笑开了，坐下陪他聊天。
“怎么，今天有空来看你Mary姐啊？”
“一会儿跟天阳去附近看场电影，就上来打扰啦。”
“伤心，居然不是来看我的。”
魏晨书不太擅长接这种调侃，动手给Mary倒了杯茶，问：“最近很忙么？听天阳说你刚出差回来。”
“空中飞人，常态了，打工可不是容易的事。”Mary喝了口茶，感叹道，“这茶泡得挺好，喜欢喝茶？”
“是么？我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夸。我爸爱喝茶，耳濡目染了。”
“我爸也爱喝，还非得早中晚各泡一壶，我在家天天催着我去摘那沾了露水的茉莉，给茶叶增香。还批评我喝咖啡。”
“为啥？觉得咖啡伤胃？”
“伤胃也是事实，关键他们觉得咖啡喝多了容易黑。我在家休息一个月，哪儿也没去，他们总觉得我黑了一圈，真是让人百口莫辩。”
魏晨书抿嘴笑道：“父母的脑回路常常让人匪夷所思，我妈头一回帮我泡咖啡的时候，煮了整整一盆。”
Mary被逗笑得停不下来，把魏晨书那点拘谨也给笑没了。会议初见，可能因为在工作，即便她没什么架子，但阅历、魄力摆在那里，着实还是给人点距离感。她刚坐下的时候，魏晨书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是男朋友的上司，万一弄砸了就完球。但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她便让谈话异常舒适，魏晨书都忘了他们有二十几年的代沟。
气氛铺好了，聊任何话题都不至于断层。
小孩这么讨人喜欢，Mary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你在找实习单位吗？考不考虑我们公司？”
魏晨书不好意思地笑：“我？我不行，我英文就是三脚猫的功夫。生物专业平常也就只能研究些花花草草。”
Mary显然不听他这套：“我们也有不少生物领域的客户，正是需要你们这样的专业人才。从你的角度，你觉得观察这半天，觉得公司怎么样？”
“挺好的啊，感觉公司管理很年轻化，大家也有朝气。”
Mary闻言笑了：“你是坐在Yang的办公室，觉得他有朝气吧？”
魏晨书耳尖微红：“他也，很努力……这段时间是公司工作高峰期吗？”
Mary将碎发挽到而后，言语里带着戏谑：“怎么，嫌我给他安排的工作时长太长了？这我可得辩解下，我三个项目组，他可是最‘清闲’的了。”
魏晨书连忙摇头：“不是，我是见上午进出的同事挺多的，都在谈合同的事……”
Mary一听，原本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了丁点裂痕：“哈哈哈……他们可不是来谈合同的。”
“诶？”
“他们是来看你的。”
“……”
楚天阳回来的时候，便见着这两人坐在沙发上，茶壶还冒着热气，只是气氛有些奇怪。
“聊什么呢？”
Mary神秘地笑，没搭腔，倒是跟他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魏晨书全程没有插嘴，反倒直愣愣地盯着楚天阳，乖巧到怪异。
两个人说了半个小时，Mary走后，楚天阳又回位置上签了几份文件，终于到了下班时间。
他松了松衬衫领口，蹭亮的皮鞋一步步踩着瓷白的地砖，阴影笼罩上魏晨书，他恶狠狠地说：“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就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