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生提议让少年与演奏大提琴的男生对饮交杯酒。两个男孩子都不腼腆,交叠手臂各自干了一整杯,女生们则一边欢呼一边用手机拍下照片。
然后他们好像尽兴了,放下杯子朝酒店的正门走去。
利威尔犹豫了一会,终于脚步迟疑地一直跟到门外。酒店前厅的侍者为他们叫了的士,几个人接连进入车内。
他要走了。利威尔在心里这样想。
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今天以后,再没机会见面。
这样挺好。
对,这样挺好。
让他意外的是,少年竟没有跟着同伴一起上车。他隔着车窗向同伴挥手告别,目送着的士开走,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似乎在整理某种思绪,而后转回身来,直直望向站在酒店转门旁边的利威尔。
利威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惊得愣了一下。整个晚上都是他在单方面地窥视着少年,少年从没有对他的视线做出任何回应。而今与这对金色的眼瞳毫无遮掩的对视,却让利威尔觉得,少年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
少年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您好。”
利威尔有些尴尬。他恼火地思索该如何向对方解释自己不太得体的偷窥和尾随,脚下僵硬地向前迈了几步,心里想着至少得走近一点,到能够正常交谈的距离。
总之祝贺他演出的成功,说些嘉许的话。就像埃尔文那样。
利威尔这样思忖着,而后做了他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十八年来,最疯狂的一件事。
他没有在人与人正常的交谈距离停下,而是向前又迈了一步,那一步迈得无比急切,步幅也很大。等他终于站定时,外套几乎与少年的棉衣贴在了一起。
他把仍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拥入怀中,狠狠扯着他的头发让他面朝自己,一口含住了少年泛着凉意的双唇。
利威尔在这样做的时候,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等他终于回过神来,舌头已经撬开了少年的牙齿,探入对方口中,与少年的舌交缠在一起。
这是……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利威尔并没有放开少年,反而把扯着他头发的手指收得更紧。他近乎疯狂撩动着少年的舌头,感受着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和心跳。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熟悉而亲切,仿佛这个动作他早已做过无数次。
让他意外的是,少年对此并不抗拒,还热情地回应着他。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火热,利威尔才结束了这个长吻。
他不等对方开口说话,便拉住少年的手腕,大步朝酒店里面走去。他的步伐极快,少年只能在后面有些踉跄地勉强跟着。
目的地是酒店一楼的洗手间。
利威尔用双臂把少年圈在隔间的门上。少年金色的眸子因为欲望而迷离,却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耳语般地问道:“就在这里么?”
这句不甚坚定的抗议终于也被利威尔吞入口中,化为一声嘤咛。
他渴望这具躯体。
他觉得他在灵魂深处已经思念了这个人太久太久,久到每一个细胞都刻上了这个人的符号,久到哪怕再多等一秒,他就会生生被逼疯。
没有过多的前戏,利威尔甚至等不及完全解开少年的衣服。
进入的时候,少年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听见少年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在他的全部生命中最让他怦然心动的情话:
“利威尔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刚在学校本来想更结果死也刷不开晋江_(:з」∠)_
还以为是晋江抽了结果回到家就刷开了_(:з」∠)_
下一次再写晨星就要等到前传全完成之后了,于是明天回去继续虐兵长_(:з」∠)_
☆、外传·弃子 Chap02
利威尔在勒尼德一役中受了伤。
立体机动装置的钢索被巨人扯断了,他在坠落的过程中为了躲避巨人的攻击,撞上了一棵大树的树冠,结果被一小截干枯的枝条从胸口插入,刺穿了肺脏。
这样的伤在那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实在顾不上处理。他强忍着疼痛继续指挥作战,等到兵团终于突破巨人的包围回到安全区域时,胸前的伤口已经撕裂得吓人。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让他昏迷了整五日。后来热度在强力消炎药的作用下终于退了,体力的过度消耗却数倍放大了痛觉。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绵长而锐利的灼痛,让他简直觉得自己的内脏正被人像拧一块抹布一样用力拧在一起。
要命的是,这样的疼痛没有间歇,也没有尽头。
他是依靠精神性药物才能勉强撑着。
据说那种药很容易上瘾,但他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
他醒过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照顾他的团医正与其他人讨论的,调查兵团解散的消息。
那时他几乎是从病床上弹起来,如暴怒的猛兽般把追随调查兵团多年的团医扑倒在地上,扯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利威尔兵长,调查兵团解散了,他们还要处死团长!”团医高声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嘶哑而尖利,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
利威尔这次听清楚了。
他愣了半晌,神色恍惚地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那些不断重复的呓语在看到团医溢满泪水的绝望的双眼时戛然而止,而后他低下头剧烈地咳嗽,支撑不住身体从团医身上翻了下去,因为剧痛整个人都蜷成一团不住发抖。
调查兵团解散了。他们还要处死团长。
这就是他昏迷的五天里所错过的事情。
一句话短短十五个字,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泛着冰冷狰狞的青光,要生生从他的心上剜下一块肉来,疼得他甚至无法呼吸。
团医情急之下注射的镇静剂让他又昏睡了近一日。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只剩下黑幕般无边无际的疼痛,霸占着他的全部感官和意识。
他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伤口在疼还是心脏在疼。那个无月的夜晚,他躺在病床上,大睁着双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平生第一次,因为忍耐不住疼痛而想要流泪。
利威尔花了一整夜准备提起合宪性审查所需要的文书。接下来的两天,他险些把上议院的门槛踩烂。年轻的助理法官听说过他的事迹,毕恭毕敬地收下他的材料,真诚地表示他们会审慎处理。
“审慎?”利威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这么明显的程序违法你们还要怎样审慎?”
“请您别激动。”助理法官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露出十分遗憾而充满歉意的表情,“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审查案情啊。”
利威尔还想说什么,终于深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要多久?”
“依据程序法,审查期间是十五日。”
“……我知道了。”
从上议院出来的路上,利威尔踢断了门口的三棵大树,终于因为扯动伤口引起一阵昏天黑地的咳嗽。
原本如果中央政府还懂得基本的衡平和正义,还讲究自我约束,就根本不可能做出把二十五万人派去墙外送死这种荒唐的决定。六年前他听说这个决定时气得发抖,但他没想过,终有一天,同样荒唐的事,会落在调查兵团身上。
不,跟二十五万条性命比起来,区区解散一个调查兵团,处死一个人,真的不算什么。如果议员们在投票赞同那条沾染了二十五万人鲜血的屠杀令时,还曾多多少少有过良心的不安,这一次对调查兵团,大概连眼睛都不必眨一下。
在无限膨胀的权力面前,任何制度都会沦为为私欲张本的包装纸。原本这个国家的人就没有信奉制度的心,在这样贫瘠的土壤中,那些的设计精美的约束和矜持,早已枯萎凋零。
这个世界烂掉了……
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一点。
后来有人对他说,利威尔,你错了,这远远不是世界的真实。
那个人带他离开王都的地下街,加入调查兵团,那个人教会他信仰自由,为了人类微茫的光明献上心脏。
现在,这就是他信了这一切的下场,这就是人类给调查兵团的回报。
这个世界烂掉了。
连渣都不剩。
他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上议院的判决书上,从傍晚到深夜反反复复地读着判决书的每一句反对意见,揣摩每一位大法官的观点,希望能为调查兵团找到一位在高层有话语权的支持者。
凌晨三点的时钟敲响时,他喝光了第二壶咖啡,长长地叹了口气。
投了反对票的人所发表的意见大多模棱两可。利威尔原本就是行动派,官衔又低,这些上议院的老古董,绝大多数他听都没听过,更谈不上了解或交情。调查兵团与政界有往来的人极少,如今韩吉重伤生死未卜,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