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司徒尧猛地就抬起了头,似乎是等着司徒瑞开口一般,眼睛里满是暴戾和失望,他胸口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压制住了,语气冷冽地开口:“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这是真生气了?司徒瑞见他这般模样,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干的事情,没什么出格的啊!最多是帮林恪找找南安王府的麻烦,但是皇兄不是本来也想着找他们麻烦嘛?自己这不算过分啊!
红十字会的计划自己也一直在盯着,没有什么出纰漏的地方啊!司徒瑞左思右想,在司徒尧冷冷的目光下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抬头憨憨一笑:“微臣惶恐。”
惶恐你……司徒尧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只是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语气也从冷冽变成了暴躁:“司徒瑞!你那是惶恐的样子吗!”
真是……得,这人今天大概是受了哪个臣子的气,来自己这里发泄来了。司徒瑞如此想着,暗自摸了摸鼻子,作为弟弟,偶尔也起到给兄长当出气包作用的,司徒瑞想到这里,干脆利索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摆出了请罪的标准姿势,语气沉痛:“微臣惶恐。”
司徒尧肺都要气炸了,自家这个原本老实可爱憨厚的弟弟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痞痞的模样?!司徒尧不得不承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果真是至理名言!他果然就不应该放纵他和林恪在一起呆太久!
也怪他当初一念之差,他本以为让林恪和司徒瑞在一起呆久了,或许林恪也能变得忠君爱国一点。但结果他错了,他不仅没让林恪幡然悔悟,还搭上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弟!
司徒瑞在地上跪了会儿,左等右等没听到动静,说句平身就那么难吗?司徒瑞暗自腹诽着,偷摸地瞄了司徒尧一眼。刚抬头,就看到自家大哥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异乎寻常的悲愤。
我真犯错了?还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司徒瑞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司徒尧这模样,但是仔细一想继续否定,不可能,我要是犯错了我自己会不知道?!
司徒尧见司徒瑞一脸茫然的样子,先是生气,气过之后又是愤怒,愤怒之后是无力。但心底的火气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他踱步到了司徒瑞面前,声音低沉地问着:“最近你和柳义彦都挺忙啊!”
司徒瑞心里愣了下,莫非皇兄对南安王府还有旧情,不想处置了?他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南安王爷想着为百官做表率,所以在清查田亩赋税这件事情上,殷勤了些。”
谁想问你这个!司徒尧心中的小火苗熊熊燃烧,烦躁地在殿内转了圈,又重新在司徒瑞面前停下:“柳义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司徒尧这话十分的平静,听在司徒瑞的耳中却是惊涛骇浪。他不知道司徒尧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作为一个皇帝,可得到消息的渠道太多了。他也不想知道司徒尧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毕竟他也没想着瞒他。甚至因为最近的事情,他心底都有些疲惫了,有时候还自暴自弃地想着让司徒尧早早发现算了。
但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司徒瑞还是口干舌燥,双手满是汗水。原本预计好的那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害怕因为这句话,让整个林府都跟着陪葬。只是……事情终究有大白于天下的那天,他总不能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
司徒瑞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看着司徒尧,目光清澈,语气平静,声调平稳中带着一点点颤音:“因为,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司徒尧在问这话之前,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等到司徒瑞真说出来,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抱着最后的幻想,笑道;“你这是打算二夫争一女吗?”
“我未曾见过林家姑娘。”司徒瑞说出了第一句,之后的话反倒变得流畅起来了,他抬头看着已经处于身体僵硬状态的司徒尧,语气嘶哑:“我知道皇兄你很看重他,可我也很看重他啊!”
“咱俩的看重能一样吗?!一样吗!”司徒尧终于彻底的暴走了,咆哮声源源不断:“你和他都是国之栋梁,现在这个样子,你想要如何!说!是打算强抢民……还是你情我愿的打算学着钰皇叔,就此退隐朝堂了?!你对得起已逝的惠太妃吗?对得起林大人吗?!对的起先皇,对的起我,对得起义忠亲王吗?!”
虽然很不合时宜,司徒瑞还是勇敢地插口问了句:“和义忠老亲王有什么干系?”司徒尧猛地转过身继续对着他咆哮:“因为你现在是义忠老亲王的遗腹子!”
司徒瑞讪讪低头,自知理亏的继续挨骂。司徒尧这边怒吼声整整响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了。实际上他也不想平息的,只是眼角无意间看到小宫女们同情怜悯的目光频频看着司徒瑞,想着再不停止,或许明天会出现‘睿忠亲王不再受宠’的流言蜚语,这才恨恨地瞪了他几眼,回到桌边喝茶润嗓去了。
司徒瑞本以为司徒尧喝完茶就会叫自己起身了,谁知道左等没动静,右等也没动静,直到跪的膝盖都酸麻了,才终于听到司徒尧好像天籁一般的声音:“起身吧。”
第110章
司徒尧和司徒瑞当日在大殿里密聊了许久,直至三更天宫门才再次打开,司徒瑞表情凝重地慢慢走到了宫外。睿忠王府的长史官此时正忧虑地在外面来回走着,听到动静急忙回身,见到果真是自家主子,心中的大石头才猛地放下了。
他瞄了瞄司徒瑞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咱这就回府?”
司徒瑞原本正想着事情,被他这一打岔,一肚子的阴郁就冲着这位发泄而去:“你是傻子么!这三更半夜的,不回府还要如何?!”
您不是经常三更半夜不着家,跑到林府和林家公子促膝长谈的嘛!长史官很无语,只是眼瞅着这位爷又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他也不敢说俏皮话,见风使舵地转移了话题:“爷,今日半下午那会儿林家大爷到咱府上了,见您没在,也没说什么就又走了。”
长史官最近摸索出的新招数,无论自家主子有再大的事情,说到林家大爷身上,表情总会松快一些的。只是今日,这招数似乎也——失灵了。
若是往常听到这话,司徒瑞早就借着理由就偷摸去林家了。但是今天,刚刚经历了和司徒尧的暴风骤雨,司徒瑞此时心情十分复杂,闻言沉默了下,摆摆手有气无力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回府!”
依林恪的聪明程度,他这会儿过去必定瞒不过他。还不如……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给他个惊喜也好。不过就不知道,这人到时候是会惊喜还是会愤怒?
不管林恪到时候的反应是惊喜还是惊怒,真到了那时候,他二人就可以彻彻底底的,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司徒瑞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和盘算回到了自家府上,而林家这边,林恪此时正看着黛玉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那边这会儿正鸡飞狗跳的,你还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林恪这边话音刚落,就被林如海毫不留情地拿书拍了一下:“这么多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那是你外祖母家,什么这边那边的!简直越活越回去,连你妹妹都不如了。”
我勒个去!林恪简直无力吐槽,自家被那边折腾的还不够吗?非要上赶着往前凑,那边现在东府办丧事,西府老太太又大寿,这可真是好一场大戏,过去万一遇到了什么乱七八糟人,自家妹子去了不又要受欺负?!
林恪很想爆粗口,但抬头见到林如海神情严肃的模样,再瞄瞄黛玉正笑语盈盈地对着他,轻轻说了句:“当今以孝道治天下,无论如何,总是我们的外祖母,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罢!”黛玉说道这里,仿佛知道林恪在担心什么,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哥哥放心,我这次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孝道?林恪对司徒尧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嗤之以鼻,只是这话要是再说出来,估计自家老爹就会直接大义灭亲了。
“那我和妹妹一起去!”林恪如此说着,直接忽略了黛玉那句‘不会受委屈’的话。
旁边林忱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此时听到林恪如此说,也立马直起了身子:“我也去!”
林如海摸了摸胡子,大手一挥:“都去!”
于是,因为这件半大不小的事情,林恪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忙碌许多。先是叮嘱黛玉到时候不要离宝玉太近,免得那个混不吝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闹将起来,坏了自家妹子的名声。再来又叮嘱林忱,到时候多长些眼色保护姐姐。他毕竟年岁大了,不能混在后宅,但是林忱年纪小,到时候腻在黛玉身旁,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接下来就是挑选着给贾母的寿礼,既不能太薄让外人看了笑话,又不能太厚让贾府那起子人又凑上来。除了这些,还有自己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如此这般忙碌之下,林恪不自觉地忽略了一件事情:
司徒瑞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