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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等登等灯)


  魏明胥听见陈家男亲亲热热地喊Laura姐姐就很不舒服,他严酷地打断了他,说:“按时回来。”
  陈家男闭上了嘴,心想自己也太得意忘形自作多情了,新鲜未婚妻在手,自己又怎么会觉得魏明胥想让自己早点回去呢。
  陈家男和老太太一起吃过年夜饭,老太太的嘴还乐得合不拢,辛苦一生,她终于有了安享晚年的机会,先前放陈家男出去的惶恐不安都吞回肚子里,换成了富足的生活状态,怎么能不激动。
  陈家男也是第一次住在新家里,他躺在床上想,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可还待不了几天,就又要回到B市去了,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忽而陈家男又想着自己突然赚了这么一大笔钱,老太太居然从来都没怀疑过钱的来历,可见有多么忽视他,他的心里难免泛起一些委屈,在魏明胥那里受的气,再往前回顾,在金盛和陈茂的理发店里受的气,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无从说起,也没人关心。
  一直神经大条的人突然想起这些细腻的问题就会越想越复杂,陈家男又担忧起自己回到B市的处境,魏明胥都已经和白小姐订婚了,自己再回去,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难道真的要脸皮厚到那种地步,做别人的小三才行吗?
  思来想去,陈家男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房里却没有老太太的踪迹,陈家男心中疑惑,老太太向来早起,鸡打鸣的时候就能去割露水草,没道理现在还在睡着。
  陈家男推开了卧室的房门,看见了身体僵直躺在床上流着口水的老太太。
  陈家男很慌,一个是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是他甚至不知道老太太这样的状况以及多久,他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急救电话,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急救车拉着乌拉乌拉的鸣笛将他带进了医院。
  等待抢救的过程并不很长,医院见多了突发脑溢血的老人,许是大年初一还要工作,医生护士态度都很冷淡,抢救结束后便告诉陈家男说,老人情况暂时稳住了,她虽然是因为太过激动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是老人身体的底子到了这个年纪也已经被掏空了,病来如山倒,老太太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让陈家男时刻准备好后事。
  陈家男甚至都体会不到那种亲人即将离世的痛苦,他轻飘飘去排队交款,办手续的时候被护士吐槽了好几回,但也没有什么实感,他只是觉得很神奇。小的时候老太太一打他,他就总骂老太太是老不死的,现在医生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自己反倒觉得世事无常起来。
  老太太被推出手术室,她已然不能说话了,如果她可以说话,最想说的一定是没有白把陈家男养这么大,最终真的让她住上大房子,为她养老送终了。
  陈家男交了手术费住院费,再看看银行卡的余额,发现已经不剩什么了,他再想起自己之前对魏明胥在已经订婚的情况下包养自己的犹豫,狠狠地唾弃了一会儿纯真的自己。他站起身,拨通了魏明胥的电话请假。
  魏明胥接到陈家男电话的时候心情颇好,魏家大宅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前来拜年的亲眷,听闻魏明胥订婚,更是喜上加喜道贺不停,魏明胥正在同这些亲戚们寒暄,便听到了电话响。
  他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接起来,陈家男在电话那边小声说:“魏总,我可能不能按原来的时间回去了。”
  魏明胥原先春风得意的好心情瞬间就被打破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前进,偏偏最该听自己话的小情人出岔子,他沉着声音说:“理由。”
  陈家男听出魏明胥的不悦,用更低的声音说:“我奶奶住院了。”
  他想告诉魏明胥,医生已经说了可能没有几天了耽误不了太久,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仿佛盼着老太太死似的,也太不孝了,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魏明胥冷冷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随后便挂了电话。
  陈家男没有再打来电话,甚至也没有发一条信息来赔罪,魏明胥更加生气,亲眷们见他出去接电话前还和蔼可亲,挂了电话回来却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纷纷起身去别处了,唯有白锦艺坐过来安抚他:“是太吵了吗?那明天去我家的时候,就让我爸爸妈妈别请家里亲戚过去了。只咱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魏明胥点了根烟,说:“不用,按你们家规矩来吧,别为了我破坏了规矩。”
  但是陈家男显然没有预料到医生口中说的“没几天了”居然会有这么快,陈家男在病房里支了张小床陪床,睡到夜里突然就惊醒了,睁眼一看,老太太正流着眼泪看着他。


第22章
  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医院里,这场景着实有些惊悚,陈家男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搓了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家男,你过来。”老太太开口了,她生病以后除了昏迷就是吃药,极少有清醒的时候,更是没怎么说过话,陈家男此刻才发现原来老太太讲话已经不清楚了,她扯着嗓子才能费力地说出一句话,喉咙眼里像是含着破锣似的,沙哑、含糊、难听。
  陈家男拉了把椅子,坐过去,心想得亏是大过年的,同病房的病人都趁医生查完房后回家过年了,不然此情此景,非把他们轰出去不可。又想老太太大概是大限将至,要给他嘱托后事了。可他家里有什么后事可嘱托,总共就那么点儿家产,陈家男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他家里是真的一穷二白。
  老太太一直在不停地流眼泪,她一直是精明强干的农村妇女,但这个时刻,她两眼浑浊,充满了这漫长一生积蓄的泪水。“对……对不起。”
  陈家男听到这句对不起,楞了一下,老太太对自己说不上宠,没有像别家老人对孙子的溺爱,但是总归是不缺一口吃喝地把他养大了,他不知道这个对不起从何而来。
  老太太拉住陈家男的手,含混不清地说:“东镇集市……西北角……五百块……”
  陈家男狐疑,别说五百块,一百块对老太太都是一笔巨款,这不会是老太太一辈子的积蓄吧。可在陈家男的印象里,东镇集市的西北角根本没有银行,那已经是集市最边缘了。
  老太太的手用了力气,陈家男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况,老太太还能将他的手攥得这么疼,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她喃喃道:“我在那里……花五百块钱,把你买了回来。”
  陈家男如遭雷劈。
  老太太身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医生护士匆匆忙忙冲进来,将陈家男挤到一边,医生看了看情况,吩咐身边的护士:“准备抢救。”
  陈家男坐在手术室外边的长椅上,他还在想老太太方才说的那句话。
  东镇集市是离西水村最近的集市了,十里八村的乡亲都会去那儿卖点农产品,再买点生活必需品,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每周三和周天开集,陈家男曾经在这里一边打喷嚏一边卖过核桃。
  东镇集市往北走五百米就是学校,陈家男卖完核桃以后,还要急匆匆回学校上学。但他过敏起来真的很严重,一整个下午都在眼泪汪汪地打喷嚏,老师讲什么他都听不清,耳朵里嗡嗡嗡全是耳鸣。
  陈家男其实是喜欢上学的,他读书的机会来得真的很难很难。读小学的时候他在西水村,西水村里有个破败的学校,常年只有几十个孩子,连义务教育的光芒都普照不到这里。学校里有两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校长,每年只有等待附近师范大学的大学生派来几个实习支教,匆匆忙忙待三个月就走,然后学校就此放假,再等待下个学期的下一批实习老师。
  陈家男就这样艰难地读完了他的小学时期,但是他很聪明,小学功课简单,参加考试的时候,居然也考进了镇上的初中。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学校,晚上回到西水村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时不时还要在老太太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请假留在家里做活。寒来暑往读了三年初中,全靠机灵劲儿,他又考上了高中。
  但西水村的人大多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并不是不想,而是读不起。高中学费价格不低,因为课业紧张,还要在学校寄宿,陈家男能吃饱穿暖都已经十分勉强,他再次选择走读。
  可高中显然不像他想得那样简单,他不能再靠着自己的聪明,耽误的每一堂课都是实实在在的知识点,老太太又总因为他已经是十六七的人了指挥他做些事情,陈家男慢慢开始觉得读书变成听天书了。
  可硬着头皮读高中是他自己的选择,陈家男从那时起就是一个仪式感很重、爱面子爱到令人发指的人了,哪怕他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也要选择一个不那么自打脸的方式。他开始主动放弃读书,随波逐流做一个当时最跳脱也最普通的不学好的中学生。
  再回想这些事情,陈家男已经非常平静,但在当时,他十分痛苦,在他心里他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和西水村格格不入,应该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但是当他唯一能堂堂正正离开这里的方式失败以后,用矫情恶心一点的说法来说,那就是,陈家男觉得自己亲眼看着自己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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