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月计划 (霜姜)

　　糟糕！刚刚忘了穿斗篷了！
　　安然在情急之下又下意识地拍了两下胳膊上的火，然而火焰当然不可能熄灭，而是更加扩散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洛丝同归于尽的时候，周围的空间突然被撕裂了，一个身影从白光闪烁的裂缝中踏了进来，一把拉起他的手臂，将他扯到了自己怀里——
　　谢弈！
　　是二十年后的谢弈！
　　安然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他抱着飞速地逃离了这个火势蔓延的空间，等他们落到地上的时候，安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是哪里，就被谢弈抱着在地上，飞速的奔跑，然后一下子跳进了一个大水池里。
　　水池中的水异常冰冷，还带着大量的冰碴，安然身上的火用常规的方法是无法熄灭的，但被这冰水一浇，倒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安然从冰水中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原本那些烧伤的灼痛也都减轻了，泡在冰水里虽然冷得发颤，但比其他刚刚被烈火灼烧的痛苦真是轻松了不少。
　　等等——
　　冰水？！
　　他记得小艺特意叮嘱过他，千万不要让谢弈落入冰水里，那会要了他的命！
　　“谢弈！谢弈！”安然在冰水里划动着，惊慌地四顾寻找：“你在哪儿？”
　　“别担心，我在这儿呢。”他的背后伸过来两条胳膊，将他紧紧抱住。
　　“谢弈……你快上去！”安然回过头来，只见谢弈苍白着脸，嘴唇都有些发紫，他赶紧推着谢弈的背，想让他马上上岸，然而谢弈却摇了摇头，伸手抚向他的脸，苦笑道：“没用的……该到我了。”
　　“什么该到你了，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安然拼了命地推着谢弈，想让他赶紧上岸，然而谢弈却笑着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宝石，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我从塞缪尔和圣安娜手里得到的宝石，你放心，这都是他们自愿给我的，没有遇到多大麻烦。还有你刚刚获得色/欲的本源宝石了吧……现在赶紧将它们镶嵌在匕首上。”
　　“没有遇到多大的麻烦，怎么可能？圣母牺牲自己把本源宝石给你了，我信。但你说那个贪得无厌的塞缪尔会自愿交出自己的权力宝石——不可能！你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谢弈沉默着没有答话，而是又掏出一颗紫色的宝石，开始转移话题：“这颗傲慢的本源宝石倒不是凌旭自愿交出来的，我去收的时候可是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呀。”
　　“……你的翅膀呢？”安然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谢弈的动作僵在当场。
　　“你刚刚救我的时候，是跑着的吧？以前你都会用翅膀包住我的。”安然看着他的眼睛，用平静的声音说着。
　　“……我也很想用翅膀包住你，可惜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是的，你说中了。”
　　谢弈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苦笑一声：“塞缪尔是个难缠的家伙，他永远也不会像圣安娜那样牺牲自己。”
　　“我用金子和他交换，他拒绝了；我用积分和他交换，他也拒绝了；即使我承诺会给他在现实世界复活的机会，他也还是拒绝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和他殊死搏斗。”谢弈歪着头，很轻很轻地冲他笑：“但还好，我只是失去了一双翅膀而已啊，而且我们离去新的世界里之后，也不再需要它了。”
　　谢弈拿过安然的匕首，亲手将为他镶嵌上余下的宝石。待全部七颗宝石归位之后，刀柄上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现在到我了。”谢弈的身体越来越冷，皮肤也变得越来越透明，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渐渐融化的薄冰。
　　“我们一定能再见的。”他贴在安然的耳边，说完这句话，就猛地潜入了水中。
　　“不！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安然慌乱地在水中四处寻找着他的踪影：“我们要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你想干什么？不要做傻事！”安然焦急地大喊着：“快出来！冰水会害死你的！”
　　无论安然怎么找都找不到谢弈的踪影，他一定是选择了隐身。安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冰冷的池水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你答应我要一起去现实世界的啊！”
　　“嗯……如果有缘的话。”
　　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谢弈那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
　　“不，你出来！”安然又在水中猛划了几下，还没找到谢弈的影子，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可怕的轰鸣，一道电光骤然劈下，卷起了千层水浪，安然被风浪拍到了一边，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乌云卷积，雷电交加，天地之间弥漫着不祥的血色。
　　这个场景安然已经不陌生了，他知道这是游戏中抹杀玩家的一种方式，上次雷电要落在他头上的时候，是罗罗为他挡了一击，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为他再挡了——
　　还挡什么呢？谢弈都已经为了他选择了惩戒自己，回归所有魔力本源，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逃避？
　　更何况……他还有那个！
　　安然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道具，当即惊喜万分，他在风雨交加之中主动站了起来，冲着闪电劈来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他在心中默念道。
　　雷电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噗通”一声坠入了水中，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感觉。
　　下沉，下沉……
　　直到一双手臂将他紧紧拥住。


第141章 人间世
　　初春, K大校园里樱花纷飞。
　　安然漫步在校园里，看着周围欢笑的人群, 恍如隔世。
　　这是梦吗？还是他真的回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最后的时候启动了替身娃娃, 替自己扛下了那致命一击，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又回到了自己寝室的床上, 还是被室友们喊醒的。
　　这时他再凝神查看自己的意识，发现已经不能探查到任何和血月游戏有关的数据了, 什么积分什么技能卡，这些信息统统都不见了。
　　好像一场大梦啊……
　　真的是梦吗？——不可能。
　　安然掏出手机，想要给许恒打电话求证, 可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却发现他们上次联系还是上个月的一次部门活动,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别的交流了。
　　至于兰馨, 这个人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
　　一切和血月游戏有关的事情都在生活中难觅踪迹, 安然去了咖啡屋, 理所当然地一无所获。
　　他坐在咖啡屋一角，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块冷三明治，心中一团乱麻——他现在的生活看似回到了正轨，然而却好像又失去了什么……
　　“近日, 范围最大，影响程度最恶劣的EM公司非法经营案已经在多国协作下告破, 相关犯罪人士已经被抓捕归案，目前相关部门已经第一时间展开修复工作，力求最大程度减轻不良影响，维护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下面请看本台最新报道……”
　　EM公司！
　　真的是它！
　　安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的真的就是那个游戏巨头EM公司，画面显示他们的研究工厂已经被查封，幕后出资者及主要研究人员已经被收押。
　　所以血月游戏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他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安然丢下没吃完的三明治，急忙奔出了咖啡屋，他站在林荫大道上，目光注视着来往的人群，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来，大家排好队，我们一起合个影。”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安然心中一跳，回过头去，只见身后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他们穿着K大附中的校服，排成几行站在樱花树下，为他们合影的女老师留着及肩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很斯文淡雅的美丽。
　　“兰馨！”
　　安然喊了一声，女老师应声回头，看到他之后，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好像并不认识他的样子。
　　安然的脚步一顿，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女老师冲他友好地笑了笑，又回过头去，对孩子们说：“来，大家说:茄子！”
　　那就是兰馨，只不过她好像并不认得他……也许她已经没有了和血月游戏有关的记忆。
　　这样也好，毕竟那样噩梦一样的冒险经历不留也罢，如果不是……他也想忘个干净啊。
　　安然在校园里走了一天，等到天幕黑沉之后，周围的人流渐渐稀少，他瘫坐在长椅上，忍不住蜷缩起来，把头埋在两臂之间默默流泪。
　　所有玩家都被解救出来了，那谢弈呢？他在哪里？
　　他也会忘掉一切吗？
　　他越想心沉得就越低，整个人都在谢弈消失的痛苦中挣扎，不知哭了多久，他全身都有些脱力，等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间的模糊，影影绰绰之中，好像有什么人站在街灯下，静静地望着他。
　　是谁？
　　安然本来以为是他眼花，于是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却没想到那个人影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谢，谢弈！”
　　安然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除此之外他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像疯了一样，他扑进了那人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