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猫一天下来得掉多少毛啊……”许淮阳看了半天，叹口气。
“被摸得？”蔡湛问。
许淮阳点点头，看到刚才那只大白猫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能当只猫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许淮阳轻轻揉揉猫肚子，叹口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见谁不爽还能挠两爪子……”
蔡湛笑了下，伸手朝服务生要菜单：“我小时候也这么想过。”
外面的天黑透了，夜风开始刮。两人坐在咖啡厅里，窝在软软的沙发椅中，身旁还围着两三只猫。身侧的玻璃外，能看见街上的树随风歪着。
蔡湛点了两杯榛仁摩卡，咖啡是热的，厚厚的一层奶油上撒了可可粉和碎果仁，喝一口满满的暖意。
许淮阳抱着杯子，舒服地叹了口气。
“时间能停下就好了。”他把咖啡杯放到桌上，叹口气，笑笑。
“什么？”蔡湛愣了下，抬头。
“我说，时间能停下就好了。”许淮阳看着他，“这种很暖和很舒服还特别轻松的感觉……我以前很羡慕。”
蔡湛勾了勾嘴角：“以后也会有的。”
许淮阳低头，看着咖啡杯上喝掉一半的拉花，笑了笑，没说什么。
“以后”这个词太远了。
和蔡湛相处的时间太过愉快，以至于有时候他都忘了自己身边是什么样的。离开这里，这间咖啡厅，回到家里还是毫无人气的房子，毫无生气的生活。
太远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清楚呢？
蔡湛看着许淮阳忽然的沉默，也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杯子，在桌底拉了拉许淮阳的手。
“干什么？”许淮阳从思绪中出来，愣了愣。
蔡湛笑笑：“没事儿，就拉一会儿。”
许淮阳怔了下，点点头，笑笑。
蔡湛的手比自己的温暖，在桌底拉着，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那些武侠片里大侠们传功的情景，把功力从一个人的身体里通过掌心传给另一个人……
“你又走神了。”蔡湛啧了一声，
许淮阳回神：“啊？”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总在走神，”蔡湛叹了口气，把手放开，坐直。“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天马行空了点。”
“这个词用得好。”许淮阳竖竖大拇指。
蔡湛看了他一眼，把杯中的奶油搅匀，没说什么。
身旁的猫睡着，发出一串猫呼噜的声音。刚刚隔壁那桌小情侣也走了，咖啡厅里的人少了下来。
蔡湛看了看许淮阳，忽然开口。
“你想过以后的事吗？”
许淮阳怔了一下，摇头。
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没什么好想的，再怎么想都不一定能实现，走一步算一步……”
“我想过。”蔡湛笑笑。
“你要跟我谈人生目标啊，还是未来规划？”许淮阳往椅子上一靠，“阳哥帮你参谋一下？”
蔡湛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不用参谋，参与一下吧。”
许淮阳倚着椅子，愣了愣。
“不过你说的对，现在说未来的话……太早。”蔡湛好像意识到说得有点突然，喝了口咖啡，语气有点犹豫，“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太往心里去。”
许淮阳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一声。
未来吗？
他跟蔡湛的话题似乎总是不在一根线上，所以刚刚蔡湛提到未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考虑过，“未来”是在指两人的关系。
“未来”这个词其实挺笼统的，可以代指从现在往后的一两个月，也可以代指一两年、五年十年。再久远一点的，他不敢说。
说句实话，他和蔡湛的开始就挺莫名其妙。许淮阳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内心里像是顿悟似的，忽然发现他喜欢蔡湛，就这样喜欢了，谈了。
他亲口说了一句“做我男朋友吧”，蔡湛就成了他男朋友了。
这种开始……太突然了。蔡湛像是一直等待他回应似的，轻易就答应了。
从时间上讲，可能蔡湛对他的想法表露出来得更早一些。但有时候，他能察觉到蔡湛和他相处时的那一丝小心翼翼。提到感情方面的事情时，那种带着试探的语气和神色，有点让他内疚。
比如刚刚问到未来，那种忽然犹豫下来的语气，让许淮阳有点不舒服。
太小心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过这段感情的未来，没法回复。
许淮阳发了会儿呆，摸了摸杯子，咖啡已经凉透了。
他看着杯子，说：“我可能……有点自私，没法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不想去往未来的方向想象。”
蔡湛靠在椅子上，看他。
“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种话应不应该说。”许淮阳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现在是没资格谈未来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尽可能地往前走，就够了。”
他顿了顿：“至于能走到哪儿，我也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尽全力。”
蔡湛眯了眯眼。笑笑。
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行吧，我接受你的解释了。”
许淮阳啧了声：“我也没解释啊。”
蔡湛笑了笑，心里有点无奈。刚开始谈恋爱就说这种话，好像挺不吉利的。
他看着许淮阳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先保密好不好。”
许淮阳怔了怔：“什么？”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关系先保密是吗？”
蔡湛点点头：“先不告诉任何人。我们两个知道就可以了，行吗。”
许淮阳犹豫了一下，点头。
说实话，这种提出保密的话让人挺不舒服的。但是，毕竟是蔡湛提的。
他忽然想起来吃小龙虾时的那次……他是不是在介意同性恋的问题？
怕被人知道吗？
他抬头看了眼蔡湛，想问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那就保密吧。”他点点头，“方绵我也不告诉，行吧。”
蔡湛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嗯”地答应了一声。
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不知不觉就在店里坐了三个多小时。
两人是店里的最后一桌客人，出门的时候，猫咪都回到笼子里去了。
老街区的路灯不大亮，路上黑得要命。街上人不多，蔡湛抓过许淮阳的手塞在衣服口袋里，能领着走路，也能顺便取暖。
在外面和在学校的时候，感觉有点不一样。许淮阳低头看着模模糊糊的道路，觉得有点像平常放学时一起回宿舍，但又有点不大一样的感觉。
没有拘束，没有老师和学生会，没有那一身校服的限制。
蔡湛在身边走着，有种“回家的路上有人陪伴”的感觉，一种心里忽然有底的感觉。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路灯昏暗地指向回家的方向，许淮阳的手抄在蔡湛的衣服口袋里，转头想跟他说话时，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闪着光。
许淮阳愣了愣，惊愕地抬头。
“下雪了。”蔡湛也抬头，道。
第47章
“你听过《初雪》吗？”
许淮阳抬头看着空中的雪花。
这雪不同于前几天下的小雪, 渐入夜也越下越大。夜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在街灯下飞舞, 恍然间如同飞落的飘絮。
蔡湛和他并排走着, 上衣口袋里的手紧攥着许淮阳的手, 很暖和。
“班得瑞, The First Snowflakes。”蔡湛看了看他, “那首很好听，很温柔。”
许淮阳点点头：“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是很久之前。那时候流行电子邮箱的互寄明信片，有朋友给我寄过一封, 里面就是这首曲子。”
“过了好几年后，我又听到了，然后就知道了。”许淮阳笑笑，“那是我练的最后一首。”
蔡湛沉默了一会儿, 问：“你后来怎么不练琴了？”
许淮阳耸耸肩：“家里的问题, 我爸妈离婚了, 也没人再管我, 我就把琴给卖了。”
蔡湛低头踩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 没再说话。
“不过现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淮阳笑笑，说。
从咖啡厅走到蔡湛家，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磨磨蹭蹭地聊天墨迹着, 等进了蔡湛家家门, 差不多用了两倍的时间，连肩上都落了不少雪花。
许淮阳把外套脱下来，递给蔡湛, 自己站到暖气旁边暖手。
“你一会儿还回去吗？”蔡湛边挂衣服，边看了他一眼。
许淮阳怔了下：“当然回去啊，要不然我总不能住……”
话说到一半，停了。
他看到蔡湛挑眉瞥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笑，进屋换衣服去了。
啧。
蔡湛家没人，只有他一个人住，今晚要是想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许淮阳微微皱眉，有点莫名的尴尬。
可是……俩人的关系已经没以前那么纯洁，住不住，怎么住，都是个问题。再怎么说，俩年轻的非纯洁关系的大小伙子摆这儿呢。
如果住下的话，倒不一定会发生什么，许淮阳就只是觉得尴尬而已。毕竟说实在的，他还是没那么快接受两人关系转变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