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花 (叶芫)

　　陶立阳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陶立阳这么一打岔，唐冉倒是比刚刚清醒了一点。他把通讯录上的人翻了一圈，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不过这上面的人估计大都没睡。唐冉挑了个电话打过去。
　　“喂，唐哥？”对方很快就接了。
　　“没休息的吧。”唐冉应一声 “你现在帮我找个人。”
　　“还没呢，您说。”
　　“叫张双利，前几年在剧组做场务，具体呆过哪些剧组我不太清楚，现在应该也还在剧组呆，年龄大概快四十岁的样子。你看看能不能找到。”
　　“行，我马上帮您找。”
　　“好，我等你消息。”唐冉又补充道“这件事不要告诉沈溪。”
　　“哦。”对方在听到他的要求以后停了一秒，随即爽快地答应了。
　　
　　找张双利的过程比唐冉想的要容易，一个多小时以后，他就收到了回复。对方做事倒是很稳妥，发来的信息详细地可以当简历了。唐冉看着张双利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拔出去。
　　犹豫了几分钟以后，他打开电脑定了张机票。还是自己去一趟吧，唐冉想。

第十七章
　　“谢谢。” 唐冉把手里的钱递过去，又往上拉了拉口罩才下车。这个司机年龄大，估计不太关注娱乐圈，完全没发现自己拉的客人是个明星。
　　张双利的确还在剧组工作，但现在临近春节，那个剧组前几天就停工了。
　　唐冉打听的时候，张双利已经回了家。他在几年前就搬离了唐冉第一次遇见江宁的那个小城，搬到了另一个更繁华的城市。
　　唐冉出了机场才联系他，张双利被吓了一大跳。本来打算找家咖啡厅见面，但是张双利的太太今天恰好不在家，他们新添了个小孩，天气太冷，他又不能带着小孩一起出来。
　　“要不你直接过来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张双利听说唐冉有事要找他，这样建议道。“我把地址给你。”
　　他发过来的地址和唐冉先前收到的一致，唐冉在机场招了辆出租，确认司机知道地点以后，就上了车。
　　
　　“这里。”张双利站在小区门口用力挥了挥手。
　　“张哥。”唐冉走过去，“我还怕你认不出来。”
　　“我算着时间，你就该到了嘛。下了车又在四处看，估计就是了。”张双利道“不过，你这也捂得够严实的。”
　　唐冉穿了件长款的羽绒服，一直包到脚踝，口罩遮了半张脸，又把围巾拉到鼻梁的位置。
　　“要是被发现了，会很麻烦。”唐冉有些尴尬的笑一笑。
　　“那倒是，你这几年实在是红。”张双利赞同地点点头。“先进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张双利家已经贴上了春联，门上大大的福字更是显得年味十足。
　　刚一进门就有个小女孩跑过来“爸爸，弟弟一直在哭，我哄不住。”
　　“唐冉。”张双利匆匆递双拖鞋给他“你自己随便坐，我看看孩子再出来。”
　　唐冉换好鞋坐下，那小女孩站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看他。
　　“怎么了？”
　　“哥哥。”她带着点疑惑“我是不是见过你呀。”
　　“是吗？”唐冉拍一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在哪里见过呀？”
　　“忘记了。”
　　“那你可以慢慢想。”唐冉温和道
　　“嗯。”小姑娘鼓鼓腮帮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懊恼道“还是想不起来。”
　　“没关系。”唐冉把手递给她“现在认识也可以呀，我叫唐冉。”
　　“我叫淼淼。”她咯咯地笑起来。
　　“淼淼。”张双利哄好孩子走出来“进去写作业，爸爸和叔叔有事要聊。”
　　“明明是哥哥嘛。”她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好。”唐冉点头，看着小姑娘跑进去，途中还对她父亲扮了个鬼脸。
　　
　　“我平时不经常在家，这孩子被她妈妈惯坏了，太皮了。”张双利替唐冉倒了杯茶。
　　“没有，很可爱。”
　　“有什么可爱的。”张双利有着为人父母惯常的语调“你自己要是有孩子就知道了。烦死人了都。”
　　这话唐冉也不好接，只是一味微笑着。
　　“不过你这个身份可能也不方便这么早要孩子哈。”张双利拍拍后颈，“说正题吧，你今天忽然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我……”唐冉支吾着 “我最近听说江宁腿受过伤，好像是你送他去医院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还有印象吗？”
　　“是有这么回事。”张双利道“不过，你以前都不知道吗？”
　　他看唐冉讶异的神情不似作伪，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说“哦，你可能还真不知道。有一年你突然来找江宁，还是我带你去旅馆的，你记得吧。”
　　唐冉当然记得，那是大三的暑假。
　　……
　　“江宁。”唐冉把路上买的西瓜放进冰箱里，走到厨房“我回来了。”
　　“那就吃饭吧。”江宁端着碗向外走，在唐冉伸手接的时候避开了他“我来，你去把筷子取出来。”
　　晚餐是吃粥，江宁准备了凉拌三丝和清蒸鳊鱼。
　　唐冉从鱼肚上加了块肉送到他碗里“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我今天帮你取了份快递。”江宁道“我拆开了。”
　　“拆了就拆了呗，是什么呀？我最近好像没买东西吧。”唐冉低头喝口粥，却没听见江宁的声音。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去看江宁。
　　“是你家里寄来的。”江宁把那块鱼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下去“你的护照，还有户口本复印件。”
　　“江宁。”唐冉一时不知该怎样才好。
　　“你先别解释，我还没说完。”江宁把筷子搁在碗上，“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上周我在你桌上看见了你的出国申请表。”
　　“那个表，不是我要申请，是……”
　　“是已经定下来了你去，才让你填的是吧，以前好像听你提过这个项目。”江宁甚至还笑了一下。
　　
　　R大的法学院和德国一所高校有合作，每一届都会选两个学生去那所学校念研究生。人选会在大四开学以前就定下来，避免在九月推免研究生的时候重复占用名额。学生选定以后，会在十月先去那所学校访问三个星期，也算是那所学校对学生的一次考察。不过从前也并没有过在访问结束以后更换人选的先例。
　　唐冉刚进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项目，为此在大二还专程修了德语作二专。他的绩点一直没出过系里前三位。又跟着系主任，一位给他上过民事诉讼法的教授做过一个课题。这次系里挑人，他自然就被选上了。
　　
　　“干嘛又不说话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江宁。”唐冉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解释。”
　　“解释吧。”江宁把手抽出来，微笑“我又没捂着你嘴不让你说。”
　　“老师的确是定了让我去，但是具体要不要去我还没想好，加上你前段时间又挺忙，就没和你说。”
　　“可我这几天不是忙完了吗？”江宁驻唱的酒吧本来就是做这附近学生的生意。学生放了暑假，酒吧生意不好，也就跟着放假了。“我天天在家呆着，也没见你说。”
　　唐冉语塞，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反正不是刻意要瞒你的，现在真的还没想好。”
　　“哦。”江宁接着吃饭。“没想好，那干嘛还要这么早就让把护照寄过来？”
　　“护照寄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唐冉开口又觉得很艰难“如果要去，十月份就会先去一次。”
　　“那就是去的可能性比较大了。”江宁道，唐冉没有反驳。
　　场面一时变得很难看。江宁过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一下唐冉的碗“吃饭吧。我的错，不该在晚餐的时候和你提，饭也没吃好。”
　　“江宁。”唐冉沉默了片刻叫他的名字。可江宁只是静静地吃着东西，不再看他。
　　
　　往后的几天一直就这样，令人窒息的平静让唐冉恍惚间回到了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的某段日子。直到有天回家看见江宁在收拾东西，一切的表象都被打破了。
　　“你要去哪？”唐冉看他把衣服一件件地往箱子里装，声音都慌乱起来。
　　“张哥昨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上次去的那个剧组，现在又有新的角色，让我去一下。”
　　江宁和张双利一直都有联系。前段时间张双利跟的一个剧组来N市取景，呆了好几天，江宁过去看他，顺便跑了个龙套。那个剧组现在已经换到另一个地方拍戏了，昨天张双利忽然联系他，说剧组现在差个角色，问他愿不愿意去。
　　江宁想了想，他和唐冉本来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分开冷静一下比较好，就答应了。
　　“那也不用收拾这么多东西吧。你是要走吗？”
　　“我不走，难道等你先走吗？”
　　“我没有一定要出国的，现在我还没和老师答复的。”唐冉急道“或者，或者我们一起去。”
　　“什么？”江宁偏头看他一下。
　　“对。”唐冉越想越觉得可行“十月我先去三星期。明年正式走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啊。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办签证，护照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