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和女生靠得最近的一次。
“我叫萧程。”萧程在说完了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名字在这个普遍西方化的世界很不合适,便又加了一句,“您叫我萧程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名字。”
多丽丝极其妩媚地瞥了他一眼,“姓氏不方便透露么?”不等萧程解释,她便移开了目光,口气淡淡地说,“好吧,萧程先生。”
她抬起手指着角落,抬着下巴,高傲地以命令式口吻说,“这里太吵了,我想去那边坐一下。”
“……是,多丽丝小姐。”萧程抬手握住多丽丝伸出的手,牵着她往旁边引,“请。小心脚下。”
到了多丽丝所指的位置萧程才发现,这里被金色窗帘遮着,相当于被隔出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但坐在这里却能够看扫视整个大厅。多丽丝的眼光很好,萧程若有所思地想。
“有什么问题吗,萧程先生?”多丽丝有些不合规矩地靠在窗台上,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一杯红酒,摇晃着酒杯放在鼻下,做了个嗅闻的动作,然后将杯子移开,看着晃动的红色液体,冷淡地评价,“年份不够。”
做出这样的评价过后,她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红酒全喝了。萧程为她这豪放的行为瞪直了眼。多丽丝眨了眨眼,转过头来对萧程解释,“有点渴。”
有点渴?萧程忍不住扶了扶眼镜,这就是一名淑女对做出这样粗鲁行为的解释么?还有,对他眨眼睛是什么意思?他嘴角抽搐着上下扫了多丽丝一眼,召来侍者给她端了杯清水。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在这种场合喝醉了总是不好的。
多丽丝有些惊奇地略微睁大了眼,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便低头一口口啜饮起来。
没多久,音乐逐渐停了。一名略有富态的中年男子从楼梯走了下来。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咳。”他轻了轻嗓子,大厅内谈话声全部停止了,一片安静下连衣料摩擦声都听得见。
“首先,我非常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中年人严肃地开始了讲话。萧程忽然一眯眼,他看到了刚刚那个孩子!虽然那个孩子在人群里基本上被遮住,而且速度很快地穿过人群,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头耀眼的银色头发。
等等,银色头发……
“——啊!!”这不是一个女人的尖叫,而是无数女人的尖叫。萧程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却还是差点被刺破了耳膜。
楼梯上那名中年男人捂着胸口,血液溢出手掌。他动作迟钝的低下头,一颗完整的心脏在他手中扑通扑通地跳着,下方的尖叫他已经听不到了,他盯着手里的心脏和自己被破开一个血洞的胸膛,愣愣地似乎想不清楚自己的心脏怎么会掉出来了。他倒了下去。仍在跳动的心脏从他手里掉了下来,从楼梯一路滚落下来。
人群乱成一团,惊叫声和呼唤声此起彼伏。女人们这时候也不顾什么淑女风范了,一个个恨不得拖了高跟鞋撕开碍事的裙子快点跑出去。男人们一些仍护着身边的女人,更多的却是和其他人一样慌乱地往外跑。守候在外的保安和这些富商们自己带来的保镖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将这个大厅变得更加拥堵不堪。
萧程这时候在做什么呢?他也想跑,可惜还没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旁边就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回头一看,是多丽丝。
“多丽丝小姐,您……”多丽丝忽然一使劲,她的力气竟让萧程都难以抵抗地摔在了墙上,然后,多丽丝欺身而上,几乎面对面地贴在了萧程身上。萧程瞪大了眼。下眼皮传来一阵凉凉的感觉,萧程伸手一摸,才知道是隐形眼镜没戴好,掉出来了。
“你……”“真遗憾,是个假货。”多丽丝的手指从萧程的眼睛下方一路下滑,落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感觉让萧程全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了。多丽丝很可爱地歪了歪头,“那么要不要杀掉呢?”
萧程咬了咬牙,猛地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拉,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出,“你才是个假货吧?!”能让他的特殊体质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绝对不会是个女人!
☆、25猎人·金发蓝眼的萧程,被坑了
穿着高跟鞋的多丽丝动作十分迅速,甚至比萧程还要快几分,微微一侧身,匕首刺空扫过她垂下的鬈发,几缕发丝被斩断飘落下来,被多丽丝一拳打散。
萧程的眼瞳猛地一缩,多丽丝探出的拳头缝隙间那一道道金属光芒,分明是一根根闪亮的钉子!就在这时,夹住钉子的手忽然松开。萧程连忙朝一旁扑倒顺势一滚,身后一片叮叮乱响,其中一枚刺入了萧程的小腿,萧程咬牙将它拔起来一看,是一枚普通的圆头钉。
萧程反手将这枚钉子投掷出去,借着对方躲避的间隙靠着墙后退了三四步拉开了距离。看着不远处那个穿着高跟鞋露背小礼服、喷了香水、化了妆、身材还前凸后翘的“女人”,萧程嘴角抽搐。要不是那钉子,他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人是个男的!
“啊,伊尔迷。”萧程木着脸推了推眼镜,准备随时打破身后的玻璃窗溜走。经过宴会主人的死亡的意外事件之后,现在大厅里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
披着少女外皮的伊尔迷右手握成拳敲在左手掌心,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你。”这个“啊,xxx”的句式简直是太熟悉了。
萧程无力地抽了抽嘴角,抬起手指搭在脖颈侧旁,脖颈被整个贯穿的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别装了。”他的目光在伊尔迷身上顿了顿,然后立刻移开——萧程觉得再看下去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外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萧程靠在厚厚的窗帘后边,听见有枪支拨开保险的咔哒声,和人群急促却利索的跑步声。是警察来了。可是伊尔迷却没有要避嫌的意思,直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程。
——你搞定他们。萧程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读出了这么一句话。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着脚步声,警察们已经近了。萧程木着脸看向伊尔迷,凭什么要他动手,反正他现在还是伪装状态,被看到了也没关系。
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对视了片刻,几乎同时地,匕首与圆头钉一起飞向大门口,扑哧几声利器扎入皮肉的声音过后,一切安静了。
萧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伊尔迷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对视了一阵之后,伊尔迷忽然朝萧程掷出几枚圆头钉。
哗啦——萧程拉过窗帘遮挡住对方的视线,一边往相反方向滚了几下想要躲开钉子,可接着便是噗地一声,一枚圆头钉钻入了手肘关节处,萧程忍耐着用另一只手往窗上狠狠一击,啪啦一声,玻璃渣子飞了一地,伊尔迷踩着高跟鞋啪啪地往前冲了几步,投掷出的钉子却全都在穿过窗帘之后钉入了墙壁。
被逃走了。伊尔迷站在原地盯着地上那一小滩血,面无表情地想。
几秒钟后,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手机,滴滴滴按了几下。“喂,爸爸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随后似乎叹息了一声,“变回你原来的声音再说话,伊尔迷。”就算席巴的心脏再强健,也承受不了自己的大儿子变成女儿的冲击。
伊尔迷对着玻璃窗吐了下舌头,“是,爸爸。”趁着席巴还没发火,伊尔迷变回了原声,“我需要二星猎人阿伦的详细资料,包括他的手机监控信息。我可能把他跟丢了。”
“资料找梧桐要。”电话里席巴沉稳地说,“先让奇牙回来。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在有二星猎人明目张胆地宣布要猎杀揍敌客,并且已经有几名揍敌客家的仆人被杀的情况下,让奇牙这个尚且年幼的继承人在外边确实是太冒险了一点。揍敌客家不怕挑战,但是没有必要承受无谓的风险。
“是,爸爸。”伊尔迷将手指移到挂断键上,忽然顿了顿,“家里三年前的任务存档还在吗?”
一般来说任务的对象调查报告和完成记录在三年后会被销毁掉相当一部分,只留下关键信息。伊尔迷现在要找的存档刚好卡在这个时间上。
席巴依然给了伊尔迷同样的答案,“去找梧桐。”接着,电话便被挂断,两次忙音过后,被转接的梧桐接起了电话,“大少爷,请说。”
“把二星猎人阿伦,以及三年前我的任务记录发给我。要详细的。”伊尔迷听到那边答应了之后便挂了电话。没多久,资料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伊尔迷调出自己的任务记录一页页翻看,几分钟后,不断闪动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萧程,以及下方那张疑似监控器拍摄的画面,没有戴眼镜的青年,黑发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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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夺路狂奔,萧程一边觉得很不对劲。伊尔迷没理由会认出自己。事实上在猎人世界他和伊尔迷也就只见过一次——想起那唯一一次见面,萧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不会认为伊尔迷会记住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况且他还伪装过了。
等等,伪装……萧程猛地刹住脚步。他撩起肩膀上的金色长发看了一眼,回想起当时进入那家服饰店时的情景,脸色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