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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狼时刻 (吕天逸)


  白阮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憋着笑道:“那你变原形干什么?”
  “变完你就知道了,肯定不咬你。”郎靖风观察白阮表情,见他在忍笑,便顺着话瞎扯淡逗白阮开心,“一到换季我们一家三口都掉毛,满屋子哪都是毛。我妈每个月都得给阿姨额外发补贴,要不她天天扫毛粘毛太辛苦了,真事儿。”
  白阮垂着眼帘想象着换毛季郎靖风家里的惨状,破功了,笑问道:“那阿姨不觉得奇怪吗?”
  “她也是狼。”郎靖风目不转睛地望着白阮的笑脸,把最后一件衣物往地上一丢,也跟着笑了,“还是老狼,毛掉得比我们仨还厉害。”
  语毕,郎靖风身形一矮,眨眼的工夫已不见人,地上则多了一只年轻健壮的公狼。公狼生着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皮,粗长的狼尾懒懒耷拉在身后,一双狼眼在光线昏暗的杂物间内亮得灼人。
  白阮心知郎靖风不会伤害自己,可真见着一只狼待在这么近的地方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憷,嗓音干涩地催促道:“到……到底让我看什么?”
  郎靖风竖起屁股后的狼尾巴,不太熟练地冲白阮摇了摇,狼脸流露出驯顺的神情,随即,他四腿牢牢钉立在原地不动,用尽量缓慢、大约不至于惊吓到白阮的速度朝白阮张大嘴巴……
  白阮头皮一阵发炸,一边紧张地咽着口水一边被本能驱使着后退了两步。
  他对狼嘴的阴影极大——狼除去一口锐利的门齿外,还有四颗杀伤力极强、又长又尖、高度明显高出门齿的犬齿,那是狼赖以生存的东西,也是狼战斗与捕猎的最佳武器。当年他就吃过这四枚犬齿的大亏,一条后腿被咬了个对穿,那两个痛彻心扉的狰狞血洞与四枚森白的狼牙在他幼年时常常顽固地造访他的梦境,每每会令他叽叽尖叫着从自己的小草窝里惊醒,直到十岁以后这血腥的梦魇才渐渐从他的生活中淡化。
  “呜呜……”见白阮目光失去焦距,压根儿没在看自己,郎靖风从嗓子眼发出催促的低叫。
  白阮从恍然中惊醒,硬着头皮朝郎靖风的狼嘴看去——
  那四枚森白锋锐的犬齿已不复昔日悍勇,它们最顶端的牙尖儿被磨平了,只剩下四个光滑的、无害的平面。
  白阮一愣,心头剧震,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四枚利齿是狼生而为狼的荣誉,在大自然中狼牙甚至重于狼命,一头狼往往宁可直接死了,也不会愿意带着这么四颗咬不死猎物的牙窝囊地苟延残喘,可郎靖风却硬是把它们锉平了。
  白阮胸口一疼。
  “呜……”郎靖风低叫着用舌头舔了舔那四枚狼牙的截面,似乎想向白阮证明自己的牙真的很钝,见白阮雕塑似的僵立在原地,郎靖风试探着迈开四条腿向他走去。
  白阮勉强缓过神,在强烈的内疚与心疼的席卷下那点心理阴影几乎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机械地低下头,看见郎靖风在他脚边坐下,以极轻柔的力道将一只前爪按在他的膝盖上,仿佛想让白阮看他的爪子。
  “你把爪子也……?”白阮仿佛突然忘了怕字怎么写,单膝跪地一把捞起郎靖风的前爪凑近了查看——那爪子上原本尖锐的指甲也如牙尖一样被锉平了,郎靖风锉得狠,透过仅存的一层薄薄的淡白色角质白阮几乎能看见下面透出的肉色。
  “嗷呜。”郎靖风温柔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凑近,用湿润的小黑鼻子碰碰白阮的鼻尖。
  白阮僵硬着,却没躲,鼻尖上微凉的一触如蜻蜓点水般激起层层涟漪,从心窝开始,一浪一浪轻柔和缓地向外扩散,让白阮全身上下皆是一阵阵被水波抚弄过的酥痒……他有点儿脸红了。
  “你……这也太……”白阮唇瓣发颤,他察觉到自己脸红了,而脸红本身又作为一个羞耻的诱因导致了更加强烈的脸红,白阮面皮越来越热,热得他想捂脸。
  郎靖风似乎怕吓到白阮,碰了一下鼻尖便迅速缩回去坐好,紧接着,他昂起头,抻长脖子,小声叫道:“嗷呜,嗷嗷,呜——”
  “你想说什么,先变回来再说。”白阮红着脸轻声道。
  郎靖风摇摇头,又别扭地嗷呜了好几下,才终于憋出一声:“呜……汪!”
  白阮的表情与心情皆复杂得难以言喻。
  成功掌握了一门外语发音的郎靖风乐颠颠地站起来,一边冲白阮狂摇尾巴一边欢快地叫道:“呜——汪!汪汪汪!”
  竟是为爱当狗。
  白阮咬着嘴唇,既温暖又难过,既感动又内疚,先是被郎靖风逗得想笑,紧接着却又一阵鼻酸,心里鼓荡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可这感觉没多一会儿就被为人师表的道德感厉声喝退,小动物一样在角落四肢蜷缩……诸多矛盾如乱麻般在白阮脑中飞速缠结成一坨死疙瘩,让他手足无措,有口难言。
  郎靖风在白阮面前撒了会儿欢,身形一晃,变回人形。
  “变回来了?你先穿一下衣服……”白阮小声说着,光速转移视线,只看到了两道线条清厉的锁骨。
  郎靖风虽不知羞,但也觉得光着屁股调情未免像个变态,于是从善如流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随即大步走到白阮身前,含笑逗弄着白阮道:“白老师,今天开始我就是哈士奇,你对哈士奇没阴影吧?”
  白阮面红耳赤地摇摇头,心疼道:“你的牙,以后就那样了吗?”
  “就那样了。”郎靖风缓缓贴近白阮,让两人额头相抵,一只手臂悄然向白阮的腰部进发,虚虚地环了过去,轻声道,“反正我又不用上深山老林里打猎去……我有拳头,这辈子也够保护你了。”
  白阮攥紧拳头,道:“那个,我也有,不用你。”
  郎靖风嗤地笑了:“行,那互相保护。”
  总归是话里话外地把两人往一起扯。
  “以后你还怕我吗?”郎靖风不动声色地收紧环在白阮腰上的手臂,脚也朝白阮挪了些,白阮整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搂进怀里了。
  白阮坚定摇头:“不怕。”
  别说他是真的不怕了,就算是还有些残存的怕,面对郎靖风这样的牺牲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还在怕。
  “那你,”郎靖风用鼻尖轻蹭白阮的鼻尖,由于白阮的配合,从黑化恶狼退化回纯情奶狗,语带笑意地低声撒着娇,“让我亲一个行吗?你这脸一红怎么这么好看呢?”
  “不行,”白阮在郎靖风怀里扭了扭,被道德感鞭笞着想挣开,“你在走廊里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今天要是……”
  郎靖风打断他,自己把话补完了:“我说的是‘我今天要是亲你一口,乱碰你一下,我他妈是狗’。”
  “呃。”白阮忽觉大事不妙。
  郎靖风露出个痞笑,粗声道:“对不起白老师,我他妈就是狗,汪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郎三疯:为了追媳妇儿我不仅不要脸,我还不要牙,你们能吗?:)
  要牙的大疯和二疯:社会社会,疯不过疯不过。


第二十八章 大写那“捌”字差个竖勾我都不答应。
  郎靖风微微一偏头, 吻住白阮的嘴唇。
  由于有用力过猛不慎把白阮亲成小白兔的前车之鉴, 这一次的吻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力道轻浅,温柔到犯规, 仿佛是在吻一个易碎的水中倒影。
  这和郎靖风片刻前展现出的痞气粗野完全不相称,却反而在顷刻间瓦解了白阮的所有防线。
  白阮纹丝不动,没躲, 也没试图挣脱,连严厉的道德感都暂时退避三舍装聋作哑。毕竟纵使白阮有再多理由,在当前的状况下拒绝一个如此温柔的吻, 都显得有些残忍。
  郎靖风摩挲着白阮的嘴唇,稍倾, 克制地退开些, 低声确认道:“害怕吗?想变原形吗?”
  ——也是被小白兔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怕, 不想。”白阮连耳朵都是滚热的。
  他现在对郎靖风没有丝毫畏惧了,可想想这不怕是用什么换来的, 白阮心里一酸。
  “你那牙……磨的时候, 疼得厉害吗?”白阮小声问。
  “不疼,打麻药了。”郎靖风尽情呼吸着白阮身上暖融融的味道, “我有个哥们儿, 他哥是兽医, 我找他哥磨的,自己磨我怕磨劈了,那不成自残了吗。”顿了顿, 郎靖风像讲什么开心事儿一样语气轻松道,“我跟他哥说我喜欢上一个小兔子,得想办法让人家不怕我,他哥边磨边骂我傻,说我八字没一撇儿呢先把牙干平了,磨完你不跟我我就傻逼了。”
  这正是白阮想提而不敢提的疑问,却被郎靖风自己说了出来,白阮一咬牙,硬着头皮颤声道:“那你就、你就没想过,如果我真的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
  白阮不敢也不忍在这时斥责郎靖风太莽撞、太草率、太意气用事,可这又的确是事实,再给他多少次机会猜,他也猜不到郎靖风会在一切都还不确定的情况下对自己这么狠。
  郎靖风轻轻笑了一声,道:“不怎么办,不就几颗牙吗。”
  白阮咬着嘴唇,难受得眼圈泛红。
  “你也觉得我傻吧?”郎靖风问,“感觉我太冲动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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