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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坡下 (慕容仙)



一转眼糖儿就长到了十五岁。院试是在这一年的冬天。糖儿并不着急准备,悠游自在地跟书院里的伙伴打打闹闹。不用去学堂念书的日子里,糖儿还会受邀到住在县城的伙伴家里去做客,留上几天。

夏天糖儿也去伙伴家小住了。

有一天夜晚秦漾从码头做活回来,跟往常一样在屋子里沐浴,糖儿忽然走内屋走了出来,正要到堂间去。

秦漾有点意外糖儿已经从伙伴家里回来了,他还没说什么话,糖儿路过木盆边时将手里握的十几支毛笔撒了一地。糖儿红着脸蹲下`身去捡。

木盆边落了水,地上湿漉漉的。糖儿没踩稳,不小心滑了一跤。

秦漾连忙侧过身,伸出一只手臂去要将糖儿拉起来,结果是使不上力。于是他直接半跪在木盆里,弯下`身要捞起糖儿。

秦漾问道:“摔疼了没有?”

糖儿哆哆嗦嗦地抓起毛笔,摇了摇头。他低着头,打算自个儿爬起来。

秦漾看着他。他抬起头,也傻乎乎地看着秦漾。目光略微一下移,眼神就迷蒙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登时鼻子缓缓流下一行血来。他看着秦漾,伸手擦了擦鼻血,越擦越多。

秦漾皱起眉头,说了句“怎么流鼻血了”,让他赶紧去床上躺着。

糖儿在秦漾的催促声下,紧张地躺到了秦漾的床上。他听见了阿哥出水盆的声响,没敢睁眼,心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秦漾走过来,抓起衣衫和枕头往他脖子下垫。糖儿偷偷睁眼看过,哥哥已经穿好了衣裳。身上还没干透的秦漾出屋去,没一会儿就拿了用冷水打湿的手巾回来,放在了糖儿的额头上。秦漾再将薄巾帕给他,让他塞鼻子里。

秦漾眉头就没舒展过,说:“好端端地怎么流鼻血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糖儿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天……天燥。”

秦漾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守在了床边,偶尔给他按一按额头。

糖儿忽然眯起眼睛,用手揉了揉。他说眼睛好像进东西了,有点难受。

秦漾弯身给他吹了吹眼睛,隔了一会儿问他觉得怎么样。

糖儿“嘤”了一声,捂住鼻子说鼻血流得更厉害了。

秦漾总觉得糖儿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他长高了,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事,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糖儿不会再一天到晚地粘着他,也不会再把什么话都说给他听,偶尔见到他会惊慌失措得像只兔子,红着脸连话都说不利索。

秦漾本是多想,他将一切归结为糖儿长大了。

晴湖书院里的学子都是聪颖而腹有诗书气的,糖儿与他们相处,他很放心,从未想过会有人带坏糖儿。

直到有一天他给糖儿整被褥时翻到了一本春宫图。一时间他还疑心自己是看错了,草草翻了一遍,发觉那还是本龙阳春宫。

当时他的心里就沉到了深渊里。他握着那卷书在床上坐下,头疼着想糖儿年纪还这么小,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秦漾了解糖儿,糖儿不会主动去涉猎这些书籍,多半是身边的同窗传给糖儿看的。想到这里,秦漾不太坐得住了,心底升起把无名火来。

秦漾甚至想等糖儿回来的时候跟他当面谈谈话,想严肃地告诉他自己不允许他看这种书。倘若那时糖儿就在家中,秦漾肯定就这么做了。

秦漾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冲动。他想到他在糖儿的那个年纪,也怀着些许叛逆的心思。他怕有些话说出口了,会伤害到糖儿。他还是决定先不戳破,静观其变。




25 顺意

糖儿正在长身体,每天能吃下一海碗的饭,什么菜都不挑,萝卜芹菜都吃。菜里有肉时他的胃口更好。

这跟秦漾当年一模一样。照理秦漾是不该担心的,可他总是疑心糖儿病了。

糖儿总是会偷偷看着他,有时候一边握着筷子扒饭,一边就拿乌黑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看。秦漾看过去,糖儿又会在瞬间红着脸把头低下。

秦漾去摸他的额头,他就顺从地抬起脸来,眼神迷迷蒙蒙地看着哥哥,活像是失了神。秦漾用手背触碰他嫣红的面颊,是烫的。秦雪文当年病重时,双颊就常是嫣红的。阿爹神志不清醒的时候连眼神都是糖儿这样的。秦漾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秦漾对他说:“咱们吃过饭去趟德明药铺。”

“去德明药铺做什么?”

“我怕你病了。让姥爷给你看看。”秦漾撩开他的额发,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喃喃道,“脸这么烫……要真的是病了得早些治,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糖儿清醒了过来,直说不想去。他说自己没事,脸烫是因为屋里闷热,天又太燥了。

秦漾不肯依,吃过饭就拉着他去了德明药铺。

说来也奇怪,方老爷子给糖儿望闻问切了一番,说糖儿无恙,一切都好。

秦漾将信将疑。糖儿从夏天到秋天都是这样,从药铺回来后还是这样。眼看都要到冬天,就要去参加院试了。糖儿要一直这样该如何是好。他吊着的心始终没放下。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年的院试,糖儿居然没考过,连末等的附生都没考上。

方梅知都买好了鱼虾要犒劳糖儿了,一瞧红榜,发觉糖儿的名字没在上面。她从头到尾看了三遍都没找见糖儿的名。

糖儿的先生特意坐着马车从县城赶到秦家来。老先生痛心疾首,说糖儿明明是胜券在握的,就这一步之遥竟然没跨过去。

老先生说糖儿心思不净,杂念过重,这一年来都没有专注于学业。

糖儿很羞愧,说自己愧对了师恩。

好在院试可以隔年再考。糖儿的年纪还轻,也不急于一时。家中人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让他平心静气、刺股读书。

糖儿有了教训,逐渐收起贪玩的性子。他不再成天跟着伙伴瞎逛,无论在书院还是在家中都在埋头苦读。

秦漾作为兄长,没日没夜地卯足劲做活,只想着能够多攒点银子,好让糖儿没有后顾之忧。

家中清寒,尽管有很多媒人上门来说过亲事,秦漾还是一直没娶妻。他实在是拿不出彩礼钱,暂时也没有余力照顾妻子。他还不心急,他想等糖儿长大。等糖儿能够自食其力了,他再娶亲也不迟。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起海棠。她自嫁到县城后就音信全无,他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秦漾以为她会过得很好,会与夫君举案齐眉,衣食无忧。

他听到她的音讯是在第二年的季春。他是在德明药铺给人抓药时听几位妇人说起的。她们说有个以前住在三水村姑娘被衙门抓了,秋天就要被问斩了。

她们说伊命不好,嫁到县城给人家做小妾后没一年,夫家就生意亏损,穷困潦倒。伊的夫君连同人贩将伊卖去了偏远的山沟沟里。那些山里的人穷,没姑娘愿意嫁过来,他们都是攒钱买媳妇的。伊想逃,每回都被抓回去一顿毒打,还被绑在炕头上侮辱。

那家简直不是人,伊的小叔和公公还碰过伊。伊好好的一个姑娘,后来就被折磨得疯疯癫癫了,有一天半夜放了把火,把这家人全给烧死了。

她们原本说的都是“伊”,后来秦漾亲耳听到她们说了海棠,他险些将手里抓的枸杞撒了一地。

这事儿很快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镇子里似乎都在谈论海棠的事,就连方梅知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糖儿也知晓了。

这回方梅知缄口不语,不再说什么风凉话了。糖儿知道哥哥心里难受,想安慰哥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海棠火烧一家,是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县城里多数人都觉得海棠命苦,不该被砍头。他们都很是同情。但是无论如何,律令不会宽恕海棠。这年初秋,海棠就被推上了刑场。

她被问斩那天,秦漾去了。

海棠跟几个死囚犯皆站在囚车上,被官府的人拉着走。海棠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镣铐锁着,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没什么神采。她见到秦漾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紧接着她慌乱地别过头去,让垂散的头发遮掩她的面庞。她不想让秦漾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秦漾一路跟着囚车走到了菜场口。

海棠的爹带着食盒子上前去,流着泪给海棠喂了两口菜。海明跪在一旁,听姐姐嘱咐了几句话。

秦漾提着一小壶家酿的汾酒过去,给海棠倒了一杯酒。他没说什么话,海棠也没说什么,低头就着杯沿轻抿了两口,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

她喊了句“秦漾”,抿了唇,忽然笑了,哭得满脸泪痕。

时辰到了,衙门里的人粗着嗓子过来喊,将送行的亲人都架到刑台外。秦漾被架刀的捕快拦着,眼睁睁看着海棠跪倒在地,伏靠在木桩上。

高台上竹签令一下,刽子手在大刀上喷洒了酒水,手起刀落。

她没将平生不如意说出口。除了那滩殷红的血迹,她什么也没留下。

海棠死后很长一段日子里,秦漾都没法走出来。他每天晚上做噩梦,还常常在半睡半醒时感到有人钳制着他的手脚。他有了意识,浑身却不能动弹。有一回他在挣扎间喊出了声,惊醒了隔壁屋的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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