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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会来看我 (门徒同学)


  后者则比前者更惨,那是要让你作为红鹫看好的线人往黑帮靠拢。
  可说到底,与贫民混居的是黑帮,和贫民接触的也是黑帮。很多毒贩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朋友的朋友,反正认识的人不超过三个,总有一个和毒贩有来往或自己就是毒贩。
  在这样一个毒贩掌控的世界里,想要作为红鹫的线人,那等于给自己判了生不如死的结局。
  毒贩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人存在的,一旦发现,结果绝对比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鼻梁要严重。
  骆驼的后背有一道疤,那疤里头少了一个肾。当初骆驼也是给红鹫逮到,一顿拳脚伺候,最后打得没办法了,满脸是血地抱着一个红鹫的大腿求饶,口齿不清地供出给他销魂玩意的上家经常出没的街道。
  结果他上家当天晚上就给毙了,可第二天一早骆驼也给抓了。
  毒贩的效率和这群红鹫不相上下,直接把骆驼抓黑屋关两周,再出来时已经给毒贩们赚了一笔小钱。
  这事发生在阿福到来之前,少说也有三五年了。第一次和阿福说起这事时,骆驼的表情很平淡,看样子就像缺了一根手指一样,不痛不痒。他也说这事是自己不对在先,那挨了惩罚也是正常。
  但每次嗨大了骆驼都会捂着自己的腰,低声喃着该死红鹫,红鹫该死。
  所以这道疤就像一块警示牌,深深地烙印在骆驼身上。尤其骆驼又喜欢在家里光膀子,以至于这警示牌老在阿福面前晃,晃得他现在也一听红鹫的名,就下意识地一阵打颤。
  “你不开玩笑,我会吓到的,等会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了。”阿福说,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骆驼又嗨大了才瞎□□胡说的话。
  骆驼却没回应,他眯起眼睛瞥了阿福一眼,而后又躺下去,躺在一群和他一样绵软的肢体里。
  


第8章
  所以第二天再出摊之前,阿福是考虑了好一会的。
  与自己的判断相比,他当然选择听骆驼的判断。毕竟骆驼是陶道土生土长的人,而即便两个地方是接壤的,还是有一定的民风差异。
  鸦国非常讲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即便是在城内也划分了不同的管辖区。若是阿福真不知道玩法而出错了牌,恐怕他也不用每周去打电话了,就等着家里人有朝一日解除戒严,过来给他收尸得了。
  但令他好奇的是,当他第二天再推着小推车战战兢兢地挪到警署门口时,金豺已经在那等着了。不仅有他,看上去还有他的好几个同事。
  一见着阿福推车过来,竟一窝蜂地涌上将其团团围住。
  阿福大惊,心说大家这样不好吧,你们就算要把我当成线人栽培,不应该找个晦暗的小巷子秘密谈话吗,这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妇女儿童,要被热心的朝阳群众看到了那岂不是——
  谁知他话还没出口,之前那金豺就说了,他说着包子好吃,你们打包吧,每人一份,往后就在这吃了。
  说是金豺,确实一点不为过。这类食腐动物哄抢一番,而后又迅速消退。阿福自己没得靠近包子笼,再靠近时,里头的包子仓都空了一半。
  而那一群金豺则一边津津有味啃着包子,一边陆陆续续往警署走,只留下与阿福打过照面的那一个,上下摸索一番,掏出金币和纸币压在小推车上。
  他居然是要付账。
  阿福连忙把金币推回去,他说不用不用,我昨天不是说了吗,你过来吃免费,全部都免费的,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那金豺吸着豆浆没开口,只是摇摇头,又不由分说地把金币压台上。
  这下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摊子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冒上来,金币都被晕上了一层雾。而阿福不敢碰它们,金豺又不把它们收回,只留着一堆金币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就像让顾客自行上来投币找零一样。
  果不其然,其他顾客还真就这么想了。他们上前扯个袋子抓俩包子,多退少补,自己在那一堆金币和纸钞里挑拣。
  而那金豺也吸着豆浆站在一边,一面时不时看着阿福忙碌,一面又朝警署看去。
  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批上班潮过去,阿福才终于直起腰来。现在那金豺也吃完了,把空塑料袋和豆浆杯捆在一起,提在手上,一瞬不瞬地望着阿福。
  阿福说,警官,这钱你真拿走,我不敢收你们的钱,你们就不要戏弄我了。
  那金豺却没搭理他,看看金币和钞票,又看看阿福,最终问道——“你叫啥?”
  阿福咽了口唾沫,说了自己的名。
  金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抬手点了点桌面的钱币,说,这些你收着吧,明天我们还得来吃。
  末了再次不管阿福还有话没话,转身就往警署走去。等到他真正没入警署那扇已经脏得看不清内里的玻璃门时,阿福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没问这金豺的名字。
  他挠了挠头,又四下看了一圈。周围还是来往的上班族和上学的孩子,不远处停着一辆金豺那喷漆着獠牙的车,警署的旗帜在清晨的微风下飘荡起来,鸦国的标志于明媚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晦暗的光彩。光彩碎成玻璃片,朝着这一棵大树飘散。
  阿福就位于这棵大树下,他看到对方回头瞥了他一眼。
  阿福忽然觉得这人不太危险。
  至少,好像是真的不打算把自己赶走。
  


第9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这金豺及其同事就像把阿福的小包子铺当食堂一样。早上买一轮,中午收摊前再买一轮。到了快周末的时候,还续订了两笼的包子,让阿福第二天一块随中午餐带来,方便他们晚上热了吃。
  阿福觉着这样也不错,虽然不愿意收钱,但让阿福多干点活来做补偿也未尝不可。或许这个小警署真有着不一样的规矩,以至于他们不方便和其他金豺一样拿现金,只能把现金转一转,转成其他的资源。
  就这么一个星期的接触,阿福也得知自己最先见过的那名金豺的外号。他没说真名,阿福问的时候随便甩了个花名——“敕棍。”
  阿福琢磨着这名字要不是你随便起的,就是别人照着你这模样起的。
  这名字听着不友好,正如敕棍看着也不怎么友好。虽然他仍然秉承着明算账的好习惯,但阿福几乎就没见他笑过。不仅如此,这个警署的其他金豺也差不离。
  这和阿福的认知有很大的出入。
  金豺是穿着警服的混子,这是鸦国人共有的认知。他们说话嗓音大,动静大,有事没事开个警笛呜哇呜哇开道,没事也穿个警服随便在辖区内的小馆子里白吃白喝。
  毕竟他们的袖口上有那俩虎牙,这标志就是他们的通行证。要说贫民对他们一点意见也没有——那不可能。有的小摊贩一天就挣不了几个钱,交了他们的份额几乎是入不敷出。
  在对待维护治安的问题上金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待税收是绝对地恪尽职守,一分钱就是一分钱,一个钢镚也不跟你商量。
  所以住在贫民窟里的民众有一部分愿意和金豺打交道,而有一部分更乐意让毒贩和黑帮掌控他们的生死。
  但这警署却是例外。
  这里的金豺都很安静,不怎么穿着大摇大摆的警服,也不怎么高声呼喝,更不像其他人一样瞅着阿福这类小摊贩便颐指气使,没事揩点油,有事再多榨点水。
  恰恰相反,他们基本从早上进入警署之后,整个上午只有偶尔见得一两个人出来抽根烟。等到了中午会有外卖送来,或出来一个人打包包子,然后又是一个下午不见人,直到阿福收摊撤退。
  有一天阿福收摊了又绕回来,掐着点算着金豺下班的时间。他是想和敕棍偶遇一下的,说到底他也是在人家警署门口做生意,那无论敕棍看起来多不平易近人,阿福也得硬着头皮和他搞点私交。
  鸦国人太讲关系了,有时候一件事要求政府部门的人办,人家可以给你拖上半年,也可以半天给你搞定。这一点也是阿福父母经常教导他的,他们说人走到外面就不能单打独斗。多认识一个人,就算多了一分力量。
  何况,还是警署的人。
  金豺通常六点下班,五点半开始有人陆续从警局出来。而五点之后不接电话,四点半之后不出警。
  所以阿福是五点到的,他觉着这群人再怎么早退,五点之前也应该还在。
  但令阿福十足以外的是,他在外头抽了半盒烟,脚底的烟蒂都落了一大堆,指针即将走到七了,却还不见警署关门,也不见有人早退。
  他觉着蹊跷,又往警署靠去。他在警署门口绕了一圈,瞅着机会往里头瞥了几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头的人竟还全部坐在位置上,满满当当,真他妈像教科书里的警察局。
  阿福留心查找,却没见着敕棍的影。不过想来也是,敕棍看起来像个小领导,那领导大概有自己的办公室,也有自己的作息时间。所以和底下的小兵崽子不一样——不稀奇。
  所以阿福连续在收摊后蹲点了两天,都没见着“下班”的敕棍。而早上上班时敕棍身边又常有同事,以至于他们的私交一直等到相识的月末,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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