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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违章 (罗再说)


  风堂和封路凛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不认识!”
  这年头做生意,太难了吧。


第23章 命硬。
  话音一落,风堂扭头去看封路凛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封路凛自然意会到了,风堂是在担心他被说“利用职务之便”。他摆摆手要走,毫不在意,只是落一句:“你们自己协商。”
  那位车主说:“市里就加贝一处代理商,我这么好的车,肯定……肯定还是愿意多加点钱在正规4s店维修。”
  风堂点点头,旁边维修厂的同行倒是垂头丧气。每次都抢不赢这些大铺子的。风堂眼见事成,退到旁边去仔细观察擦剐,不断摇摇头,点点头,装得很懂。
  等到集团拖车来,已经十一二点,风堂这才慢悠悠开车,跟着护送回去。
  他临走前,看一眼马路对面停着的警车。那红蓝光线带来的“安全感”,他再熟悉不过。
  回去的路不远,风堂小心谨慎地开车,目光偶尔被路上的建筑物所吸引。车辆驶过他想去的那家酒店门口,油门都踩得重了些。
  整座酒店是超级市场,而发生的所有关系都是架上的货物。
  这座城市大得可怕。一千三百万人口,有一千三百万种死法。他想起那些外来的朋友,都说这里很好,很舒服,但是不管再待多久,也没有归属感。
  偶尔路过市中心一角,哪怕没有人,也显得繁华。城市的本质不再是给人生活,而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小资”如此残酷,却吸引着若干“奇奇怪怪”的年轻人。
  风堂忽地想起从前和封路凛骑摩托,过江岸线,穿大桥,再走小道,也是满目繁华满目万家灯火,但偏偏就没有这种孤寂感……
  那会儿倒觉得,真有一盏灯,在为自己亮着。
  以前上学,他常打这儿过,有时坐轿车,有时骑单车。
  他是喜欢把“自行车”讲成“单车”的,就好比“摩托车”与“机车”,讲后边那个称呼,总觉得就像那么回事儿。
  情趣酒店附近以前是公交站,旁边有钟楼,常有十来只白鸽逗留此处,不吃路人给的食。
  但凡遇到阴雨天,石柱边总搭一圈湿漉漉的面包碎屑。
  他年纪小,不愿意搞特殊,也不懂事,非要坐公交车回家。
  柳历珠说只有一路,来车就上。风堂那会儿还打超级玛丽呢,来车一兴奋,跟着跳上去。直到车开到市郊区的一处镇里,风堂才知道又加了好几路车。那镇子是卖玉石的,他好奇,逛了下车站市场,把回家的路费拿来买了个塑料镯子。于是他在车站站牌下,一等就是四个小时。
  大人说,走丢了就在原地,别走动。
  后来风堂被找回家,第二天恰逢校内搞橡皮泥大赛,风堂心想天助我也,按着在玉石镇看的玉雕捏了个四不像,稳拿第一名。
  贺情在旁边酸他,哇,真是好像一头牛。风堂说,这是麒麟。贺情说,因为你去过玉石镇,所以大家相信你捏的是麒麟。
  风小堂解释道,伟大的艺术家都是经过生活的磨难的。于是一放学,他领着贺情又跑了趟玉石镇,又在站牌下等了四个小时。
  他们忘了带回去的车费。贺情说,我坐你腿上不行吗,干嘛收两个人的钱啊。风堂摇头,你思想不端正。
  那晚双方家里找得人仰马翻,几乎快要出动城里警力。等贺家和风家把两个小孩儿捞回家时,风堂还在安慰掉眼泪的贺情,其实吧,我捏的是牛。
  第二天一大早,风堂率先往迟刃青楼盘销售部走。
  兰洲半夜发消息过来,说风准前几天买过去隔壁省会的票,就以前封家宅子在的地方。
  先不说飞机票还是火车票,光飞都得颠簸一小时,风准独行绝不可能是旅游。风堂自从两年前痛失亲人后,一扯上风准的事儿便做得谨慎。
  兰洲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提醒,别太明显,别太明显,你就当去找迟刃青……
  找什么迟刃青?
  风堂暗暗咬牙,他今儿就来逮风准!
  就算不正面交锋,也得看看那人什么态度,到底跟不跟自己打招呼!
  “哎哟,风先生来啦,”销售部接待穿着黑高跟,踩上地板砖声音特响。
  她笑着递茶过去,“迟总才交代过……”
  “嘘,看房。”
  风堂接了茶道谢,看姑娘跟儿高,走路速度放慢了些。他盯着广告,问道:“你们这盘子谁起的名儿?找人算的?”
  接待说:“迟,迟总起的!算过,特别吉利,特别好。”
  风堂看着广告念出来:“巴黎皇湾……厉害,住得还挺远。”
  他笑一声,继续说:“你们迟总的品味,依旧不让我失望。嗳,不过这儿哪来的湾?市里就一条护城河,一条江,你们这儿也不挨着啊。”
  接待连忙解释:“哎呀,现在不都这么起吗?什么半岛什么山庄的!哪儿来的岛和山啊,全是土堆子差不多,唬人的。”
  风堂无语了,不过他也见得多了。
  市面上那些什么尊爵名门皇室帝府,小区名字取得跟住了就分阶级似的。像地下钱庄,山寨王朝,里边儿住的人都是旧社会出来的。
  他收了资料往里走,嘀咕一句:“旁边还有个维多利亚公馆呢,你们这让客户欧洲一日游啊。”
  他一进办公室,迟刃青正靠在椅子上转,手里拿块机械表把玩。点都没个大人样子。
  风堂无奈着敲敲门,迟刃青迅速装好表,扯扯领带抬起头来:“请……我操!你怎么这么快啊?”
  “来看你土味取名儿,”
  风堂把户型资料摔桌上,眼神往外飘忽,“风准呢?”
  迟刃青说:“在楼上人事部,等会儿就下来了。”
  风堂点头,找沙发坐下来,差点没陷进去:“你这儿沙发是夜总会搬来的?”
  “被发现了,咳,”迟刃青不好意思抹一把脸,“舒服就成了。英雄不问出处,舒服不问……”
  风堂抬眼,厉色道:“停——我戒了。”
  “戒色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迟刃青吐槽他,“你还没把那个交警睡了?”
  风堂破天荒地被说到双颊发烫,别过脸去不吭声。
  这种隐秘被忽然窥破的感觉,让他心跳得好快。
  但是,话说回来,谁睡谁还不一定呢。
  迟刃青面色也沉下来,说:“没事……哥们儿,其实在下面也超级舒服的。”
  “你?!”
  风堂猛地抬头,感觉晴天霹雳。
  他刚想骂迟刃青这王八蛋祸害姑娘不够还要去祸害小伙子,结果下一秒,迟刃青抱着头解释道:“是是是贺,贺,贺情告诉我的!”
  “……”风堂沉默一阵,服了。
  那小兔崽子怎么什么都敢说?上次真的该买镶钻的胶带,把他那张金贵的嘴封上。
  他俩正大眼瞪大眼的,风堂手机响了。
  兰洲在那边叽里呱啦一通说,风堂挑着唇角,闭眼点头:“哦好嗯嗯嗯好好好,okok就这样没问题,嗯嗯嗯……行行行知道了!”
  电话一挂,迟刃青傻眼了:“怎么了?”
  风堂头疼道:“兰洲周日有个客户,沿海来的,是个姐姐。他怕遇到成熟的,他又拜倒石榴裙下,把项目拱手让人。再加上他有事儿出差,所以让我带那姐姐吃海鲜去。”
  兰洲讲话常常词不达意,他们之间脑电波传输全靠意会。风堂琢磨一阵,又说:“你说他这就没创意,人都沿海的了,来咱这吃什么海鲜啊?”
  迟刃青说,那你要怎么接待?风堂答,玩点儿刺激的。
  等了没一会儿,风准果然拿着文件下来了。他敲门叩入,见到风堂坐在沙发上玩儿笔。
  风准那双本就稍显狭长的眼眯起,纹路更深。风堂这才意识到,六年未见,风准老了。
  那年风准被捕时,市里下了夜雨。
  风准穿得相当体面,偌大的小区内就只这一处动静。风堂眼睁睁瞧着,二伯和二伯母跟着警车跑了好长一段路。
  五十岁的人了,蹲在雨里痛哭流涕。
  风堂想跟着蹲下去,安慰安慰长辈。不料,后脖颈被父亲猛地一提。
  风堂一抬头,父亲怒道,你蹲什么蹲?给我站直了!
  “好久不见啊,风堂。”
  风准说完,把办公室门合上。他穿了身西装,裁剪考究,已能看出些精心准备的痕迹。
  风堂没接话也没抬头,只是紧盯住掌心的钢笔。深吸一口气。
  这笔身有块中看不中用的钟表,永远指着一个时间,不动一下,好像时间也这么停止着。
  他指腹慢磨过镀铂银笔身,漫应道:“准哥。”
  风准一点头:“嗯,我才回市里,现在在迟总这里工作。”
  见风堂还没有站起身的意思,风准皱眉。再怎么说他也是风堂的兄长。迟刃青是个明眼人,看出来风准的瞬间不快,连忙站起来,说:“准哥,风堂他今天有点不舒服。”
  风准缓缓道:“怎么了呢?着凉了?”
  “吃坏肚子了,”风堂掌心覆上小腹,懒懒地抬眼,“中午跟好多朋友去酒吧玩儿了回来呢,又吃了辣,现在说过来找刃青看套房子。贺情你还记得吧?他想买一套来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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