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声,怒喝声响彻耳鼓,余皓在混战中只下意识地跟着将军狂奔,两人清出一条路,冲向长城烽燧。余皓几次险些摔倒,将军有力的手将他手腕死死扣住,喝道:“把灯拿好!”
紧接着,余皓只觉身体一轻,被拦腰横抱起来,将军几步奔跑,继而纵身一跃,撞得狼群四散,五十步、三十步……犹如离弦之箭,冲向烽燧!
余皓看见了烽燧下的台阶,喊道:“到了!”
“上去!”将军接过剑,转身挡在台阶前,成百上千的腐狼被惊动,朝着他们冲来,意图跃过台阶,将余皓拖下长城去。将军持剑不断斩杀腐狼,剑锋所到之处,腐狼如纸般破开,化作黑气四散。
余皓跌跌撞撞,提着灯上了烽燧台,将军一步步后退,上了高台,狼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形成包围之势。
“快!”
余皓喘息不止,真的会有援兵吗?
长城内外,天地晦暗,狂风大作,这是一个绝望的梦。
他将提灯朝烽燧堆上一摔,与此同时,将军已再抵挡不住狼群,被掀翻在地,就在烽燧被点燃的刹那,烈火腾空而起,一跃三丈!
“将军!”余皓冲向被狼群按住的那铁铠男人,紧接着在他的背后,奇迹仿佛发生了。一道熊熊火柱在狂风中蓦然冲起,直射天际!狼群似乎十分畏惧这火光,烽燧亮起的刹那,便轰然四散。
下一刻,蜿蜒万里的长城,烽燧仿佛受到感应,一座接一座燃起,火柱光芒四射,犹如暗夜之中从地到天,光耀四野的灯塔,又似末世中从天而降的神罚!
“防御机制启动了。”将军挣扎起身,调整肩甲,将长剑入鞘。
余皓怔怔看着这一幕,烽燧从他们立足之地启动,一座接一座,朝着东西两个方向接连点燃,万里长城在这光芒下雄浑、壮阔,照亮了整个天地,驱逐着城墙外的茫茫黑暗!
“没有援兵。”余皓喘息道,“接下来呢?怎么办?”
将军抬手到耳畔,做了个“听”的手势,示意他仔细听。余皓蓦然转头,望向长城内无边无际的荒原。
在那荒原上,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余皓:“……”
“成功了!防线已经建立!安全了!”将军沉声道。
将近十万骑兵,如潮水般涌向长城,余皓快步跑到另一头,说:“哪儿来的?我……”
将军来到余皓身后,望向荒野,厉兵秣马无边无际,犹如红云,席卷了荒原,与越过长城的狼群轰然相撞,狼群顿时大溃!余皓借着烽燧的强光约略看见了援军模样,个个身着皮甲,胸膛上佩戴着隶书字体写就的汉字“兵”,其后则有无数战旗火云般飞滚,上书“士”,又有炮车驰来,一字排开,调整角度,朝着长城外展开了炮轰!
将军说:“这是记忆里你的守护者们,回去找找?”
雷霆震响,炮弹携着滚滚烈火,划过弧线飞越城头,轰溃长城外前赴后继的腐狼,余皓又转头,望向另一侧。
“太好——”
烽燧强光直冲天际,余皓突然间呼吸困难,全身无力,直跪下去。
“余皓!”将军马上过来,单膝跪地,捞住了他。
“我……”余皓定了定神,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抖动。
“你要醒了。”将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道。
余皓怔怔抬头,望向那头盔,将军又说:“回去吧,好好生活,当你想放弃一切的时候……”
“……别忘了还有我……”
“余皓!”焦急的声音在耳畔说。
余皓感觉到自己正在剧烈地颠簸,仿佛有人背着他正奔跑着,喘息声,汗水气味,风冷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
他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回来,陌生的声音不断交谈。
“翻他兜里,看校园卡在身上不。”
“我去帮他挂号……”
手背上一阵疼痛。
“太瘦了,瘦成这样。”一个女声说道,“给氧给点滴,观察二十四小时,看看有没有水肿,哎?醒了。”
余皓疲惫而虚弱地睁开双眼,医院的白墙与蓝布屏风映入眼帘,护士正在一旁调整他的点滴瓶,再将氧气面罩给他戴好,转身出去叫人,紧接着,辅导员进来了。
“余皓,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辅导员小命被吓掉了半条,“用不着这样吧?”
余皓脑子还有点不大清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安静地看着他。
辅导员名叫薛隆,叹了口气。
“不想替你去世的奶奶争口气吗?”薛隆说,“人生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
余皓又张了张嘴,这次发出声音了。
“薛老师。”
“哎。”薛隆无奈地说道。
薛隆本来还想着劝退是否仍有余地,这下看来留着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整更多的麻烦,这学生简直是烫手的山芋,看着又觉得他可怜。但劝退他,与开导他,互相之间并不矛盾。
学生在校期间,是自杀还是杀人,学院与辅导员都脱不开干系。但一旦退学,学校就没什么责任了。
“我选了个学校外的地方。”余皓平静地说,“这样就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这不是惹不惹麻烦的问题。”薛隆如是说,“今天学院内部开会,我还在帮你争取,一转身你就这样,你……唉!你扪心自问,对得起老师么?”
“对不起。”余皓答道。
薛隆看了眼表,想了想,晚上还有曼联的球赛,他得赶紧回家,朝余皓说:“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你们新的班主任会来找你谈谈,休息好了再来找我。”
余皓“嗯”了声,突然觉得自己经历了那一场梦,似乎有什么被改变了。
“谢谢您。”
薛隆正要离开时,余皓又说了句。
薛隆没再多说,生怕刺激了他,学生工作是个高危行业,出点什么事儿,最后背锅的一定是辅导员。他觉得同性恋都心理脆弱,去年某个高校就有一例,两个同性恋谈恋爱,闹得惊天动地,其中一个查出艾滋病自杀,另一个不知道,还跟着殉情。家长没完没了,找学校赔了七十万,辅导员开除了事。
薛隆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在家供一尊“杨永信神”,有些学生,就只有电击才能治好,像余皓这种,被电个十次八次他也不同情。
第3章 回忆
余皓安静地躺着,眼里只有校医院的天花板,他听见薛隆在外头朝医生了解情况。
“不用转院了,吸入不多,观察下就行。”
薛隆确认他不会再有危险才真正地走了。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寻死,他现在好像真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军”就像还留在他的心里,在朝他反复说着,你会好起来的。
几下敲门声响,余皓转过头,眼里现出惊讶,那人背着他的包,正是体院的篮球队长傅立群,他想起昏迷时似曾相识的声音,背着他来医院的人是他!
傅立群他是认识的,先前还为他办过勤工俭学的申请表,也简短地交谈过,此刻头发被汗湿透,却十分精神,眉毛浓黑,有个外号叫“体系王力宏”。
“好点了?”傅立群说,顺手把病历放在枕头边,递给余皓校园卡和手机。
余皓正要起来,傅立群让他躺好,说:“我们有个室友,说在操场边看见了你。”
余皓“嗯”了声,傅立群又说:“别担心,有人问,咱们就说你失恋了,在山上拍银杏,进了旧房子,烧日记被呛着了。”说着便自顾自笑了起来,说:“听上去还挺合理。”
“也没什么人来问我。”余皓答道。
“总有人喜欢乱传八卦。”傅立群答道。
余皓低声道:“谢谢。”
傅立群披着运动服外套,内里还穿着篮球背心,运动裤未换,稍躬身坐着。他刚从球场下来就把余皓背来了医院,还有点儿喘,注视着余皓。余皓想起有一次,远远地看见有人开一辆家里给买的宝马到学校外头接他。据说是傅立群的女朋友,西川音乐学院舞蹈系,肤白貌美腿长,
傅立群在学院里是许多女孩暗恋的对象,家里条件又好,这种男神级的人,仿佛生下来就注定要光鲜亮丽过一辈子,与余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几乎不主动找他说话。
“不客气。”傅立群沉默良久,答道,看那表情,仿佛寻思着要找话说说,手机却响了,傅立群便低头开始回微信。
外头传来喷嚏声响,一声接一声。
“红毛?”傅立群道。
护士后头跟着个人,进了病房,校医院病房用屏风隔了两半,周昇打着喷嚏入内,看了躺着输液的余皓一眼,“哟”了声,说:“怎么了?”
“生病。”傅立群替余皓答道。
“营养不良吧,看你瘦的。”周昇流着鼻涕,到了屏风另一边去。护士笑着拿压板,校医院见过的千奇百怪的人一点不少,也不多说,端着周昇下巴,问:“哪里疼?”
“浑身上下都疼,喉咙也疼,头也疼。”
“装的吧。”护士说,“说‘啊’。”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周昇哼哼唧唧的,拒绝打针,让护士给他开点药,又被数落一番,大意最近要降温了,你们怎么也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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