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走漏风声。”林泽说,“不过金老师比我有经验,你们决定吧,余皓就交给你了。”
金伟诚朝余皓说:“你跟着我就行。”
余皓头还有点疼,问:“什么时候出发?”
金伟诚道:“我查了下火车班次,要么,下午就走?”
林泽道:“不行,部门成立,晚上得陪领导吃顿饭,明天吧。”
“感冒了?”司徒烨看余皓流鼻涕,试了下他额头,“回去休息吧。”
余皓道:“没发烧。”
林泽说:“能去吗?”
司徒烨与林泽对视,眉目间都带着些许焦虑,余皓摆摆手,说:“一点小感冒,真没关系,吃过药了。”
司徒烨问:“吃的什么?晚上你别喝酒了。”
余皓道:“我心里有数,没吃头孢,没关系。”
林泽想了想,也不好决定。余皓坚持没关系,少喝点就行了,林泽皱眉道:“不是少喝的问题,就怕上了桌没法控制。”
余皓说:“我早上刚被骂完,晚上吃饭不列席,副总编怎么想?他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给他甩脸色看,我必须去,少喝一点就行。”
“火车上睡一觉就好了。”金伟诚说,“他们这个年纪身体好。”
“后天再去采访吧。”司徒烨说,“都瘦成这样了,待会儿你当心他男朋友过来屠了咱们。”
林泽道:“保时捷撞进来可不是玩的。”
余皓:“别闹,上访的一来,光县肯定收到消息,得尽快动身。”
金伟诚朝余皓比了个拇指,表示赞赏。
“我再去找找上访的。”金伟诚道,“看被带进去没有,还能套点话不。”
余皓写完稿子,继续写检讨,林泽说:“真的没问题吗?那边很冷,又是山里。”
十一月底,今年冬天来得很突然,气温已经降到接近零度了,司徒烨说:“要么阿泽你和金老师去?”
余皓道:“我不会拖后腿的!”
林泽似在迟疑,司徒烨说:“你想下人家简历,余皓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林泽打消疑虑,说:“你多买点暖宝宝。”
“我不逞强。”余皓说,“真不是娇生惯养的。”
余皓写完检讨,心想林泽在处理上头关系上一定也很狂躁,他平时较少负责具体稿子,但面对的困难,可是比他们多多了,毕竟与大领导们打交道,是余皓最不懂的。
但林泽一向很有耐心也很强大,所有事情居然总是按部就班地推进,就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破车,却被他摇摇晃晃、九死一生地推向终点。这种坚韧的毅力,才是余皓从他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晚上吃饭,记得扮演好你的角色。”林泽朝余皓说,“你的角色是什么?”
“实习生。”余皓答道。
“对!”林泽又说,“当好一名惹人怜爱的实习生!一名笨拙、稚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令领导们心生惜才之念的职场新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周昇:【我去报项目了。】
余皓:【加油,我的小王子。】
郢市今天很冷,周昇今天换了身修身衬衣,九分西裤,穿着他的AJ球鞋,戴了副平光眼镜,头发稍微朝上梳了下,用发蜡抓过。他站在大会议室里,拿着遥控器,给PPT翻页,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犹如闪耀的明星。
“……所以,战略部署刻不容缓。”周昇结束了他的演讲,将PPT翻到最后一页,“The End,没了。大家茶歇一会儿,待会儿我来进行答疑,求各位轻虐。”
众人笑了起来,一名大股东说:“很久没听到这么有朝气的项目报告了。”
周昇嘴角微翘着,似笑非笑,朝大股东点了点头。
大股东与周来春低声交谈几句,周来春忙点头,又朝另一边的一名股东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朝周昇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过来。周昇放下遥控器,与部门经理一拍掌,出去。
周来春陪着俩股东到抽烟处,周昇递火机,给父亲点烟,财务长递了个灯进来,周昇便给两名股东剪雪茄。
三人各自坐下,周昇站在门边上,抽电子烟,朝大股东笑着说:“第一次朝伯伯们作汇报,有点紧张。”
周来春朝周昇道:“他俩为了听你的这个汇报,一个从美国,一个从英国特地飞回来。”
周昇恰到好处地现出惊喜表情,股东又道:“你们父子俩啊,一脉相承。”
周来春哈哈大笑,显然他很喜欢有人说周昇像他。
“但你爸爸的一些缺点,你不要学。”另一名股东讳莫如深地说,“Playboy!当年他打的那场离婚官司,财产分割,可是让我们伤透了脑筋。”
周昇自然知道不是和自己妈离婚那次,一定是与富婆的了。
周来春笑得更大声了,连着拍股东的手,周昇笑道:“我对待爱情从来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着把电子烟给他们看:“这我老婆给我买的,纸烟我都戒了。”
两名股东点点头,一支雪茄完,周来春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股东便起身,周昇要送,周来春道:“你回去答疑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周昇站在写字楼外,直到车开走,回去喝了瓶红牛,回到大会议室里。
“好,接下来,有什么问题,请各位畅所欲言。”周昇关了PPT,站在台上,这个环节原本是他最大的挑战,但两名股东一走,周昇就知道他已经赢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别出错就没事了。
幸而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他都提前想过,也模拟了一次怎么回答,这三个月里的努力没有白费,从经营模式到盈利、供应链,几乎所有的环节,他都亲自去看过、了解过。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但纸上谈兵,目前来说已可以完全应付。
周昇说话很幽默,把答疑环节搞成了一场气氛活跃的招待会。一个半小时后,周来春回来,仍旧坐在会议室里,听了五分钟就起身离席。又一个半小时,周昇结束了他的演讲,礼貌地说:“感谢各位的出席。”
结束,部门经理带头给周昇鼓掌,散会。
周昇站在会议室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转头,望向昨天现场与余皓连过线的摄像头,笑了笑,朝着并不存在的“余皓”吐了下舌头,比了个“耶”。
“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是双方的互相了解。”
司徒烨听完余皓昨天视频的经过后,朝他说:“朋友之间是这样,夫妻也是,灵魂伴侣嘛,只有读懂对方,才能深入灵魂里去,走得更长远。互相了解的感情是最健康的感情。”
余皓说:“对,就是这种惶恐,昨晚我突然发现,他对我而言,有点陌生。”
余皓一直很羡慕林泽与司徒烨,他俩一个说来北京,另一个辞了教育机构的工作,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最重要的是,他俩总有种默契,互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林泽在工作上非常严肃认真,每天都会穿正装打领带,坐上办公桌,一开始处理与专业有关的事情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与陈烨凯站上讲台的风格很像。
司徒烨则负责与总社编辑们插科打诨,调节气氛,替他们办公室维护人际关系。余皓平时对林泽既敬又畏,但入职到现在,林泽从来没骂过他。如果只有林泽,余皓说不定日子会很难过。
“阿泽他一直没骂过我。”余皓说,“其实我抗压能力没这么弱的。”
司徒烨笑道:“他不骂你,是因为你这种人没必要骂,发生点事儿,你自己就先愧疚得不行,骂你只会减轻你的负罪感。”
余皓:“好吧。”
司徒烨睁大眼睛修他拍的照片,挑着眉毛,自顾自说:“不过确实他脾气好了,以前骂人能把人骂哭。”
余皓道:“他没骂过你吧。”
“当他下属的时候被骂过,”司徒烨道,“成功上位以后他就不骂我了。偶尔在外人面前注意下就行,重庆男生就是这点好,无所谓面子不面子的。”
余皓心想好像确实是,司徒烨三不五时拆下林泽的台,林泽也从来不生气,不过司徒烨是老板娘无所谓,自己可不能拆领导的台,晚上吃饭一定要谨言慎行。
“我猜晚上呢,副总编要说你‘有个性’,”司徒烨说,“可千万注意了,别以为是夸你。”
余皓道:“我好奇很久了,被领导说‘有个性’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们都有集体主义思想。”司徒烨道,“说你‘有个性’的意思,是骂你傻逼,让你安分点。听到这话时,赶紧点个头,尴尬笑两声就过去了,别顺着往下说表现个性。”
余皓如梦初醒,忙感谢司徒烨,司徒烨又无所谓道:“富养的小孩嘛,都很有个性,90后嘛,有个性。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余皓道:“你别老说‘富养’了,我真怕金老师被你给怼炸了。”
林泽不在的时候,司徒烨总是把话朝余皓捅穿了说,教他怎么理解这些人肚子里的心思,余皓真是相当爱他,又生怕司徒烨说话招人记仇。
“你没懂他意思。”司徒烨说。
“到底他为啥这么说?”余皓这点也很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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