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展翼皱眉仔细看了一眼,拉着金万两便冲下了楼。
两人来时坐的是马车,这时候却实在是没有那慢悠悠晃回去的时间,便在街上拦了一匹小马,让店里的人善后,自己则带着金万两骑着那抢来的马,飞奔回去。
越是往家的方向去,就越是确定那起火的地点就是沈府。
等两人转过街角,就看见大门前面进进出出的人。
黑烟从墙里冒出来,看不分明到底是哪个院子,吵杂的声音传出很远,一众下人里外的忙着,门口处还摆着几件抢救出来的贵重物件。
到了近处才看清门前景象。
老相爷锁眉不语,沈父正指挥着人灭火,一众女亲都远远站在一边。
却不见沐晨。
金万两粗略看过一圈没见到儿子当下便急了,冷汗顺着后背就冒了出来,差点就要直接冲进去,被沈展翼拉住的时候只吓得结巴着问:“儿……儿子呢?!”
沈展翼也一样担心,但见母亲与姑姑只稳稳的站在一处,便知沐晨定然是好好的,双臂搂了搂身前的金万两安抚他:“没事,你放心,沐晨不会有事的!”
金万两慌过了那一阵,也知道是自己关心则乱了,这才稍微定些神。
其实这次火势不大,是从东苑的小厨房里烧起来的,因为傍晚突然起了风,火苗便借着这风窜到了别处,幸好裴安最先发现,扑救也及时,最多损失点财物,人都没事。
“爷爷!”沈展翼简单问过父亲情况之后就站到了老相爷身侧。
“这火起得可是有些邪啊!……”
“……”沈展翼听了只默默不语,心里与沈相想的也是一样。
“你今日去了茂亲王府?如何?”
沈展翼仔细回想了一下道:“看样子茂亲王与闵家是要沆瀣一气,下定决心要打击太子和咱们了……”
“……树大总是要招风啊,嘿嘿!我也活得自在了这么多年了。”沈相冷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半眯着:“正想试试是不是宝刀已老,便与他们再斗上一斗,聊以度日。”
“……爷爷……”
“当年我就觉得闵启元心机太重,心术不正,所以那件事上留了一手,没想到他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记得那时的事。”
“爷爷,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也还不能全部都告诉孙儿吗?”
“……”
沈相沉默了一刻,而后淡淡道:“这事由谁而起,就该由谁了结,你知道的太多无益,就照顾好雁文和沐晨吧。”
沈展翼也不好再问下去,便道:“怎么不见沐晨?”
“裴安抱着他和奶娘在侧门门庭那边,这里杂乱,不安全。”
沈展翼和金万两都担心沐晨,见这里已没有大事,便快步去了。
☆、第 5 章
沈府这处侧门建的极其隐秘,当初建这府邸的时候就因为考虑安全原因,在左侧这里修了一处暗门,工艺十分精巧,外面看不出来,内里又有花园、凉亭遮挡,若不是极细心的衡量沈府占地与格局,这处藏在林木之后、高墙底下的地方着实不易察觉。
虽然知道了沐晨安全无恙,但两人直到真正看见沐晨躺在奶娘怀里安安静静的睡着,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金万两平日里也没觉得对这一团软绵绵的肉球有多么的喜爱和不舍,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心头肉。
当真就是心尖尖上的那一丁点。
平平安安的时候察觉不出,可一旦沾上哪怕一点儿危险的边,就会让他慌神、着急、心痛,像是胸膛里有一只手在攥着,你只恨不得将他护在血肉里,什么都替他受着。
摸了摸小孩的手,又轻轻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会儿,金万两乱糟糟的心里才终于是慢慢的缓过来,却仍是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只想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孩子。
沈展翼这边却是不能不多在意,将整个过程都跟裴安仔仔细细的问了。
原来,两人下午离开不久,沐晨便在摇车里睡着了,沈母怕孩子在外面吹了凉风,又担心屋子里闷热孩子睡不安稳,便吩咐丫头去屋里拿条单子,打算给沐晨搭在身上。
那丫头因为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对这边并不熟悉,进屋的时候就叫上了裴安。
裴安那时候刚从小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刚给金万两蒸出来的豆沙糕,被那丫头一叫也没来得及在外面罩上纱笼,端着就进了屋,偏巧这时候沈展翼养着的那只雏鹰从窗口飞进来,吓得那小丫头往后退了一大步,将他端着的豆沙糕都撞撒在地上了。
等给沐晨找了被单,裴安又回去小厨房,打算用剩下的面重新做一份。
他刚走到小厨房外面,却听见本来应该没有人的厨房里有些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他立即警觉起来,悄悄退到厨房隔壁用来放置干货、杂物的小屋里,隔着架子顶上那扇通风的小窗看见个身影。那人背影有些陌生,正往灶台下面倒着东西,而从灶台一直到与西厢房挨着的墙底下都是铺好的棉线,看样子很像是沾过油、未剪过的灯芯,比惯常所用的也粗上好几倍。
裴安立即就明白了过来,这人是来这里放火的,时间还掐算得很准。若不是刚才打翻了盘子,这厨房一下午都不会有人再进来,他布下的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有人发现。而此刻沐晨已经睡着,想来过不得一刻,沈母就会吩咐奶娘将孩子抱回屋里。
此刻沈展翼两人未回,奶娘一定会将孩子抱回自己所在的西厢房。
待得这院子里的人都散了,那厨房里的火星应该也就要烧到了紧挨西厢的墙下,那墙底下必定是还埋着火硝一类易燃的东西。
到那时,大火一起,沐晨只怕难逃。
裴安当下也没着急去报,仍旧悄悄的躲在架子上,从那通风窗里监视着,看着那人点了火,又看着他回望了一下,从后窗户跳出去后,才在杂物架子上找到一袋芸豆,先是弹过去几颗将那烧着了的灯芯线打歪,着着火的一头正好被扭到了灶台右边,正上方放的正是自己为了做豆沙糕而泡的红豆。
那盆里还有一半未用完的红豆在水里泡着,水面离盆子上沿不到两指距离。
裴安看了看手边的芸豆,几把掷过去,盆里的水就溢了出来,将下面的火星淹灭了。
等这里安全了,裴安才立刻抱着睡着的沐晨带着沈夫人离开了东苑。
沈相听了他的讲述,虽不能立即猜出那敢在沈府放火的伙计是谁,但却马上想到,若是这火不烧起来,那藏在暗处的敌人就会警觉且停手,那么这敌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就很难抓得住了。
所以这火必须着起来,而且越真越好,越真越能麻痹对手。
于是,一切就都按照那人原来的设计继续上演。
只不过,火烧到一半的时候,裴安刚巧路过,将火救下了,沈府上下都没有人受伤。
沈展翼又问了那伙计的样貌,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自从上一次被鸾鹰卫请走之后,为了金万两和沐晨的安全,自己所住的东苑明里暗处都安排了不少的好手保护,陌生的面孔几乎就进不得,那人却不知是如何带着东西混进来的。
裴安也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确定那人背影很陌生,自己看见的那一眼侧脸也不记得是府里的人,更加不可能是常出入东苑的。
两人都没有头绪。
这种被人在背后暗暗盯着的感觉十分难受,如芒在背。
沈展翼心里想着对策,漫无目的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注意到,金万两正与奶娘站在一处,看着睡着的沐晨轻声询问沐晨下午吃了几次奶这样的事,那奶娘嘴上对答还算如常,眼神却有些飘忽,眉心也略微皱着,隐约有些走神,似是心里有事。
沈展翼冷眼看着那奶娘。
要说这东苑里有什么人是生人,这奶娘应该算是一个。
她进沈家不过是沐晨出生时的事,身家背景虽然调查过,但若是有人真要将她送进沈府来为非作歹,那当时的调查自然是半点瑕疵也不会有。
奶娘似是感觉到了沈展翼审视的目光,飘过来的眼神更是躲闪,不敢正视沈展翼,脸上的表情也僵硬起来。
沈展翼看了一阵,就叫过裴安来。
“这奶娘是哪里人?”
“……”裴安立即会意,想了一刻道:“是沈管家找来的,介绍的人是咱们后院厨房里的一个长工,这长工与祥葛叔有些姻亲关系,奶娘则是那长工乡下的邻居,几辈人都是本分的农户。”
沈祥葛是沈家不算远的亲戚,家里三代都在沈府做事,应该是不会做出损害沈家的事,但既然人是祥葛叔找来的,总是得再问问。
“你识破了生人纵火和老太爷让你将计就计这事,这奶娘知道吗?”
“这……”裴安也吃不准,那时候这院子里外都不少的人,自己就算行事隐秘,但若是她有心留意,也难免不会被发现,更何况为了保证沐晨安全,她还是最先知道起火这事的。
沈展翼见裴安皱眉不语,知道他也不敢确定,也不多说,让他看好了奶娘和金万两父子两个,自己则去找祥葛叔先问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