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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烟猫与酒)


  打着一肚子扭曲的算盘去跟李鹤阳看电影,当李鹤阳问起“结婚”的情况时,季然犹豫了一下,李鹤阳人好,过去他跟姥姥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好跟姥姥说的事,就跟李鹤阳商量,其实两个屁大的小孩能商量出什么呢,只是个心理安慰罢了。儿童的成长需要成年人的指导,李鹤阳对季然来说,就承担了这样一部分角色。
  他想跟李鹤阳说自己的打算,但是上回那一遭劈头盖脸的教育实在给他折腾怕了,话太狠威力太大,两次都在关键时刻冒出来,阻拦他“逼离”的念头。
  更何况,李鹤阳不知道他已经彻底成为变态了,他理解不了的。谁都理解不了。
  “就那样了呗。”季然假装无奈,“你说的,证都扯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李鹤阳狐疑地看他:“真的?上回没扯证你都气得发疯,现在怎么这么乖了?”
  季然用手扇风,凶巴巴地瞪他:“还不都怪你?!给我骂得跟孙子似的,有脸说呢还?”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李鹤阳笑嘻嘻地揽住他往影城冲,牙齿被大太阳照得白亮:“走,给我们成熟懂事的鸡崽儿买饮料去!”
  他活力满满,浑身都散发着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春气。季然看着他,咧了咧嘴,心想,多好啊。
  林素“过门”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她与阳阳来季家什么都不会缺,大物件没有需要带的,衣服与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整起来却也有些分量,当地人有新娘子婚礼头天不能见新郎的习俗,两家都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避讳,便先将东西送过来,明天轻轻便便直接来人。
  阿姨记挂着那次季然摔勺发脾气,总小心的寻找各种契机,想拉近林素与季然的关系。季然还真没再闹过,他跟之前一样不咸不淡,甚至第二天主动向林素道歉,说自己当时太没礼貌了。林素笑得温和,轻声说阿姨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像极了一对平静温馨的新母子。
  送完行李,林素留下来吃晚饭,天热,阿姨专门做了清爽的菜。季然进家门时已经吃了一半,林素又取了只碗,问季然:“然然,在外面吃饱了么?阿姨给你盛点……你是不是脸色不太好?”
  季然的脸色是不大好,倦倦的,没精打采。他摇头拒绝,往沙发上一蜷,抱个枕头开电视。
  季成川放下筷子走过去,用手背贴他的额头,不烫。
  “不舒服?”他问。
  摇头。
  “跟朋友吵架了?”
  还是摇头。
  阿姨起身进厨房,说:“八成是中暑了,今天热。家里有藿香水,我去熬点绿豆。”
  “不用了阿姨。”季然从沙发上扑腾着坐起来,恹恹的,“我没中暑。”
  季成川在他身前站着,以问询的目光俯视他。季然跪坐在他高大的投影里,多没脸见人似的,上半身突然往前一栽,季成川连忙伸手将他圈在怀里,听季然抱着他的腰闷声说:“我就是……看了两个鬼片,刚才进小区吓死我了!”
  大人都笑起来,阿姨无奈地解掉围裙:“这孩子……”
  季成川乐于承受季然毫无征兆的撒娇,呼噜着他的头发调笑:“是我儿子么?吓得跟个姑娘似的。”
  “爸爸啊!”季然破罐子破摔,仰起脸冲季成川苦巴巴的惨叫:“晚上我能不能跟你睡?”
  他问着,眼睛透过胳膊间的缝隙,偷偷瞄向餐桌上的林素。


第63章
  季然一步三挪地在走廊上蹭,季成川的房门就在眼前,他拖着浴巾始终不敢推门进去。
  他愁眉苦脸地叹气:这就叫耍赖一时爽,执行火葬场。
  季然的计划简单粗暴,总结起来就是在衣食住行各方面全方位霸占季成川。林素进了这个家怎么说也是新娘子,前妻的儿子天天插在她与新郎之间,多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季成川听到他想一起睡的要求有些惊讶,却答应得毫不犹豫,季然从他怀里往外看,林素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的,甚至还带了点儿笑意。想也知道说出那句话来耗光了季然多少勇气,季成川一点头,他就跟真中了暑一样,面红耳赤地蔫软在沙发上,直到去洗澡前都半死不活,阿姨担心,一个劲儿摸他额头,到底还是熬了一锅绿豆汤让他喝。季然这时候不拒绝了,有一时算一时,喝汤也能拖延时间,让他早早洗漱了往季成川床上拱,还不如真让他病得七死八活。
  还在思索是不是该跑回自己屋里去,等林素进门那天再跟季成川一起睡,肩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季然背心一暖,季成川的气息便像风暴一样席卷全身。一股力气带着他往前,房门被拧开,回过神,人已经在屋里站着了。季成川松了手,径直去卫生间吹头发,还扭头笑他:“愣什么呢,怕屋里有鬼?”
  季然该回几句嘴,表现出害怕、恼羞成怒的样子,这才显得正常。可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皮肤记忆还停留在被季成川包裹住的瞬间,那么剧烈、强势、无声无息。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儿?什么时候上来的?
  我刚才扭扭捏捏的样子他都看见了?
  季然站在原地,一张脸花红柳绿地闪烁,最后也只能翻翻眼皮,多不情不愿似的往床上一歪。
  季成川在嗡嗡的吹风声下望着他笑。
  跟在海岛上的感觉不一样,跟上一次和季成川同睡这张床的感觉也不一样。季然裹在凉被底下竖成僵直的一条,手抓被角,直勾勾瞪着天花板。倒也说不来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不现实”——他竟然在这个家里,又一次与季成川睡在了这张床上?
  陌生又熟悉的触觉包裹着全身,季然又往被子里埋了埋,鼻端抵着被沿,能闻到柔顺剂与沐浴露的香味,像要唤起遥远儿时的回忆般在鼻腔荡漾。大灯已经关了,床头灯氤氲着舒缓的柔光,将天花板与墙角衔接处锋利的边边角角照得朦胧之极,右侧的床垫微微凹陷,是季成川靠在床头看书。
  靠在床头看书。这几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立马涌现出许多画面,都是靠在床头看书的季成川,那都是他小时候的记忆了,那些季成川穿着不同的睡衣,盖着不同的被子,以不同的角度呈现在他的视界里,面孔的线条与灯光一半柔软,不知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记忆太模糊。
  他正没头没脑的胡思乱想,眼前突然一黯,竟是季成川从右侧压了过来,床垫顿时山体滑坡似的倾斜,季然漫天神游的思绪霎时收缩,他的肩膀碰到季成川的胸膛了!绷着脚趾惊恐地望过去,季成川的胳膊同时搭了过来,季然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唰唰”滑过一簇簇不堪入目的废料,标题一水儿的“禁忌乱X”,后缀还带着“Avi”。
  不……
  “嘀。”
  “嘀。”
  耳畔两声轻响,是季成川越过他,从床头柜拿过空调遥控器摁了两下。他垂首问面色古怪的季然:“冷么?”
  季然面红耳赤,松开抓得紧紧的被角往里一钻,瓮声瓮气:“没有!”


第64章
  被子里的味道更加浓郁,一半来自被子,一半来自自己,混合起来闻竟都成了季成川。被外一阵窸窣,季然感觉到季成川躺下了,是个撑着下巴的侧躺姿式,与他的脸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凉被。
  “看的什么电影,跟爸爸说说。”
  季然像个几近报废的破电脑,四孔冒烟,强行运转大脑,分析这句四六不着的问话:季成川还以为他深受下午的“鬼片”所吓,现在都没缓过劲儿,要哄哄他。
  哂着脸皮把被子往下拉的同时,季然电光火石地走了个神儿:怪不得后宫剧里那些妃妃嫔嫔的,一天到晚绞尽了脑汁要独得皇上恩宠,尝过那滋味有多好之后,“独占”的念头,根本就是人性的本能。
  他将之前看过听过的鬼故事一通乱凑,拼出个有头有尾的恐怖片糊弄季成川,编得还挺入戏,眉飞色舞,挥手蹬腿,等他“心有余悸”地讲完结局,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竟拱进季成川怀里了。
  脚丫交错,胸腔依偎,季然感受着环在自己腰背上的手臂,沉甸甸的,是有实质的分量,后背被一下下拍抚,哄婴儿般的节奏与耐心。季成川支着颌听他说话,他窝在季成川胸前仰头看他,这姿势既亲密,又包含着无限信任与崇拜,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只要季成川的脖子再往下低一低,就能鼻尖相抵。
  鼻子抵着鼻子,干嘛呢?
  这问题就是一颗病毒,季然的大脑当场当机,视线完全不受控制,顺着季成川挺直的鼻梁往下滑,那两枚对中年男人而言好看过了头的嘴唇抿着,一点点张开,说……
  “怕床底下有人,所以不敢睡?”
  所有不该有的幻想被这一句话打散,季然的右眼皮蹦了两下,刚才他自己说没觉得有什么,被季成川这样盯着一本正经地问,仿佛床底真有个人,恰好一道空调风扫过来,后背的汗毛“刺啦”一下全起来了,季然粘了脏东西般大打激灵,瞪着季成川呲牙咧嘴:“你烦不烦啊!”
  季成川很恶劣的哈哈大笑,趁季然仍心有戚戚,抬手将床灯一关,让房间陷入黑暗,也让季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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