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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 (排骨吃阿西)


  周锡走了太久,脚伤有些反复,伤口密密发疼,晚上泡了热水后,稍微缓解了些。睡之前和白于煁通话,对方又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清明之后,没几日了。”
  郑国礼自寿辰后,身体不似从前硬朗,偶尔有点小病小痛都是在家里让家庭医生诊一诊,平时喝点中药调理身体,这回关乎心脏,直接送进了医院。
  郑眉连夜从国外飞回来,见郑家一家人悉数站在病床前,白于煁才知道他爸说的那句“身子抱恙”,将事情的严重性模糊到何种程度。
  老年人的手术风险极高,庆幸的是郑国礼定力十足,在艰难之中挺了过来,只不过精神大不如前,很多事情无力再上心,随年轻一辈自己去闹。
  郑眉送白于煁到门口,这几天日夜操劳,小姑娘憔悴不少,眼周乌黑,脸色比郑老爷子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来过?”
  白于煁大概能猜出她这副模样的缘由,除开家里的事,沈西洋也有份。
  “我和他没有关系了。”郑眉勉强一笑,风轻云淡地嘀咕:“他凭什么来。”
  “你最好是这样想。”白于煁以前觉得沈西洋千般万般好,如今觉得他谁都配不上,偏偏郑眉也像他没眼光,栽了下去。
  他也是突然听到风声,传闻郑沈两家的联姻作废。他诧异先提出来的一方竟然是郑眉,还记得当年郑眉跑到他面前,仰着脸,信誓旦旦说要和他公平竞争的样子。
  突然的转变令他费解。
  前段时间他忙着找周锡,不曾细想,现在郑国礼的事情一过,垂眸思索,不难寻到一点头绪。
  旁边的假山流水,打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哗啦啦地作响,白于煁坦然问她:“你改变主意,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郑眉歪头,漂亮的凤眸深不见底:“听说什么?听说他来找你,亲你,挽回你?”
  她掰着修长纤细的手指,一个个数,数完之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语气不辨:“于煁哥,这些我都知道啊。”


第二十八章
  白于煁猝然抬眸,眼色隐晦如墨,目不转睛盯着身前的女孩。
  郑眉姣好的面容笑得有些僵,不像前一秒那般骇人,用凄惨来形容更为贴切,微风轻轻吹散随意披在肩上的卷发,有一根沾在纤长的睫毛上,显得可怜。
  姑娘笑着笑着,眼眶就泛了红:“因为都是我让他做的呀。”
  白于煁眉尖微蹙,对她的话似懂非懂,心里被撩起的波澜浅不可察,轻描淡写问她:“你们在玩什么?”
  郑眉却无端想到另一茬,拿手背飞快抹掉眼泪,好奇道:“他告诉我,说你喜欢上一个刻有他半分模子的人。”
  虽说把周锡与沈西洋捆在一起这个标签源头是白于煁,听见别人把他俩放在一块,总觉得对周锡存在着巨大恶意,心里尤其不舒服。
  脸上不显山水,语气生硬不少:“他们不一样。”
  “果然是真的。”郑眉将他的反应记在眼里,低声呢喃,怔怔说:“于煁哥,我和他没可能,给你讲一个秘密,你不要拒绝。”
  头顶落下几滴水珠打在脸上,天空布满乌云,开始淅沥下雨,白于煁扫一眼四周:“去车里。”
  郑眉无所谓跟上去,封闭车厢阻隔了外面的凉气,她穿过玻璃窗,视线定在某个方向,能看见前方驶过来的车辆,说:“当初西洋愿意答应和我出国,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比你幸运,沈氏出现空缺,我知道,你不知道。我让爷爷帮助他们解决燃眉之急,这件事后西洋摇摆不定的心思被重重一敲,我因此也深得沈家父母喜欢,自然顺理成章走到一起了。”
  她平铺直叙,说得很平静,白于煁听来也很平静,曾经那些为沈西洋极度欢愉极度阴郁的时光已经过去,不爱就是不爱,真相是与否都不重要。
  “我知道了。”他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车子缓缓停在不远处,车上有人开门,撑伞而下,绰约的身姿再熟悉不过,郑眉哽咽:“你能不能不要怪他,试着原谅他,国外两年,他其实很想你。”
  白于煁坐在副座,也看到了那人,不温不火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略微朝她侧头,证实猜测:“你是在……成全他,撮合我们两个?”
  回想一下,郑眉总是明里暗里在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从年前郑国礼八十大寿,到接风洗尘宴特意打来的以叙旧为名的电话,包括那次半途赴约,二话不说撇下沈西洋,以及莫名其妙地解除婚约,就连现在,恐怕也是她把人叫过来的。
  “我太喜欢他,他又喜欢你。”郑眉苦笑,盯着白于煁的后脑勺,难堪问他:“我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对谁?不管是对郑眉还是沈西洋,白于煁都会毫不迟疑地摇头。
  这一场戏,他从主角到配角,现在只是个置身事外的路人甲乙某。
  “你叫我一声哥,跟我又争又抢,他是你什么人,就能为他做到如此。你娇生惯养,性格却格外讨喜,为他这么卑微,值不值得,快不快活,都只有你知道。”
  雨势渐大,白于煁拿出一把备用伞递给她,淡道:“下车,你招来的人你自己应付。”
  白于煁从郑家出来,直接回老宅,几通来自一个人的电话,全部挂掉。
  立春之后雨水连绵,气候潮湿,柳条枯枝冒出新芽,老宅前庭后院的栅栏藤条由远及近,望去也是一片青翠。
  客厅里,白于煁描述了几句郑国礼的身体情况,又肆无忌惮地提到周锡,很好回应了他老父亲前段时间让他想好怎么解释的要求。
  品完半盅茶,白业明才渐渐消化他话中表达的意思:“孤儿院出身,居无定所,曾经还做过夜店牛郎?”
  “是。”白于煁答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就算遮遮掩掩淌过去,白业明还是会派人调查彻底,他干脆坦白明了,将关于周锡的经历都摆在明面说清楚,明晃晃让人诟病一番,此后不会再做分毫妥协。
  陆潘琴显然也被儿子的眼光吓到,惊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出息。”白业明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冷静命令道:“年纪不小,该收起玩心了。你眼里要是还有白家,还有我和你妈,就不许再和那个人有联系。过几日我让人安排一下,去见见你康伯伯的女儿。”
  陆潘琴忧心劝道:“听你爸的吧。”
  白于煁勾唇轻笑,替他添上滚烫的新茶,不为所动:“事实就是这样,白家和他,并不矛盾。”
  白业明以前便不赞同白于煁和男人过一辈子,现下更是瞧不起周锡的身世。
  他白家世辈光耀,不可能去承认一些不清不白的人,听闻此话当即盛怒,指着他鼻子,气得手发抖:“一派胡言。”
  “既然如此,等您消气后再说。”
  白于煁起身,一时很想回鼓钟山庄,算算日子,那人也该回来了。
  忽然眼前一晃,有东西朝他砸来,没看清是什么,额角就是一阵强烈刺痛,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接着是零零落落瓷器碰地的破碎声,夹杂着陆潘琴的惊呼。
  “你说就说,干什么动手?!”陆潘琴哭腔责怪丈夫。
  白业明推开她,漠然置之,转身上楼。


第二十九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周锡早晨去给余颜颜扫墓,下午约房东谈退房事宜,赶回鼓钟山庄的别墅已接近晚上九点。
  再次回来,只觉得熟悉又遥远。这个地方是他和白于煁真正交集的开始,离开之后没奢望过还能再见,能站在这里,比预想中的要好得多。
  房子里空无一人,门口边的九曲被照料得很好,枝繁叶茂,花朵清丽,桌上随意摆放着几本杂志和水杯,落地窗纱帘半阖,这些痕迹都一一表明有人在此居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一下飞机就打车回来,松懈之余才想起没来得及顾上晚饭,熟门熟路打开冰箱,里面出乎意料地塞满了新鲜蔬菜,想必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周锡笑了笑,拿出一袋紫薯汤圆,等水沸腾后倒下去,不多不少,将将盛上一碗。
  吃到一半听见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接着开门声响起,他咽下嘴里的小小汤圆,抬头看,来人悠哉换鞋,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方向,眯了眯眼,朝他过来:“十天。”
  白于煁远远就看到那幢别墅里亮起了黄澄澄的灯线,整天的疲倦瞬间烟消云散,分别十日的思念走到尽头,几十米的距离,他急切叮嘱司机开快点。
  走近后周锡才发现他额头上明显的红痕,香糯的汤圆一个也吃不下去,眼波暗沉疼惜:“这里,怎么回事?”
  同样察觉到他的视线,白于煁脚步一顿不再靠近,伸手捂住伤口,半开玩笑搪塞过去:“磕了,破相,你别看。”
  周锡似乎相信他的说辞,点点头,摁着他后颈按向自己,扒开他的手,借助灯光仔细检查。
  太阳穴往上几寸磕掉一层皮,周围红肿,看起来已经消过毒,做了处理,有淡淡药味飘过。
  指尖摸挲着脖颈的肌肤,问:“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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