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梁明月安慰他。
“我眼睛好像有问题,我看不清你。”游星河起身,想要走近了看梁明月。
可是他往前一步,梁明月退一步。他无法靠近他。
“你动什么!”他不满道:“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
“我要走了。”梁明月说。
“你去哪里?”
“回家。”
“你伤还没好,不能回家!”他大喊。
“你哥来接你了!”
他回头,看到病房门口站着游日海,他穿着黑西装,扎着黑领带。胸口戴着白菊花。他看他却看得很清楚。
“你怎么穿成那样?”像参加葬礼。
“我们要走了,星河。”游日海向他伸手:“我送你出国。”
他回头看梁明月:“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喜欢我吗?”梁明月又问他。
游星河很不耐烦,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问这种问题。
“你瞎吗?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星河,你不能喜欢男人。”游日海冷酷的声音响起。
游星河看他:“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我喜欢明月,我要跟他在一起!”
“你要跟他在一起的话,我就不再是你哥哥,爸爸也不再是你的爸爸。”
“你要将我赶出游家?”
“你本来就不是游家人啊,你忘了吗?”游日海笑得阴森,他指着前面:“梁明月也已经死了呀,你忘了吗?”
“你骗人!”
游星河大喊,眼前一黑。
“他只是受到了惊吓,加上晕血,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睡一觉就好了?他撞到了脑袋了啊,不会有事吗?”
“已经检查过了,没事的!”
……
又有人在耳边不停地说话,游星河想,真的吵死了,就不能让他好好睡一觉吗。他生气地睁眼,看到一名白大褂圆脸医生,他转动眼珠,旁边还站了一名黑脸警察。
医生笑眯了眼睛:“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语气像哄小朋友。
警察松了口气:“你可终于醒了!”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急切地唤他:“星河,星河!”
他扭头看到了眼睛浑浊的三爷爷,他看起来很焦急,皱成菊花的嘴一张一合着,他数他嘴里的牙,好像还剩下六颗。
游星河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门口,病房门半敞开,空无一人。他又扭头看向隔壁病床,上面没有人。他脑袋发涨,不得不捂住头□□:“头好疼!”
他刚出声,发现嗓子好像被扯过似的,又疼又哑。头上裹着纱布,他想起被人拖下墙的场景。
“梁明月呢?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寂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胸口被掏了一个洞,有什么正被疯狂地灌进来,渐渐淹没了游星河。他头疼,嗓子疼,全身疼,快要无法呼吸。不受控制的眼泪溢出眼角,他不想管了,是梦也罢,是现实也罢,被人看到也罢,都随他吧。
“这孩子,是不是惊吓过度啊?”
许久之后,游星河听到医生小心翼翼地问。
“我怀疑是,会不会失忆啊,毕竟脑袋被撞过!”警察跟着说。
“天啦——”三爷爷听起来快要晕倒了。
游星河想,如果这是梦,那也太扯了。尤其这些说话的人,尤其欠扁!和游日海一样。游星河慢慢睁开眼睛,瞪着床前的三人。灯光晃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花了眼。
“耍我很好玩吗?”
“你真的没事?”三爷爷凑近了问,浑浊的眼球转来转去。
游星河气愤地推开他,从床上坐起,他起得太猛,脑袋发晕。三爷爷赶紧扶住他:“明月刚做完手术,还在观察室呢。”
游星河瞪他:“你怎么不早说?”
三爷爷笑得尴尬,大家都被他一句“还活着吗”惊到了。
“很严重吗?”
三爷爷看医生,医生摇头晃脑说:“不是很严重,但也不是不严重。”
还是那种哄小朋友的语气,游星河不想再跟他说话,默默下床套好拖鞋往外走,第一步走得踉跄。
黑脸警察扶了他一下:“待会儿我们做个笔录好吗?”
游星河想起那颗黑痣,指着自己的下巴:“有个人,这里有颗黑痣。”
警察脸色大变,游星河慢腾腾地挪出病房,外面是长走廊,空无一人。旁边的房间门口挂着“内科”的招牌,墙上用八十年代的复古红色字体写着“请勿吸烟保持安静”。外面的院子里三棵大香樟在暮色里晃动着枝丫,香樟树浓郁的气味迎风送来。
好像做了好几场梦,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还是此刻依旧还在梦里。游星河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三爷爷跟过来,游星河回头:“明月在哪?”
他指指楼上:“刚做完手术,还没醒呢。”
游星河走了两步发现三爷爷还跟着,冲他摆手:“您不用跟着我,我没事。”
三爷爷停下脚步,看着游星河走到拐角上楼处。他在那里停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我哥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来了?”
“他没来啊,不过已经在路上了。”三爷爷说完补充:“他很担心你。”
游星河嘲讽地笑,有些担心不要也罢。
游星河在楼上转了一圈,才找到那个所谓的观察室,是个宽敞的单人病房,有个胖胖的阿姨护士守着。梁明月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嘴上套着氧气面罩,手上还在输液,肚子上缠着厚厚一圈白纱布。
心电机的观测屏幕上,心电图虚弱但平稳地走着,有节奏的滴滴声让人安心。游星河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阿姨护士回头看到他,招呼他进去。
“他什么时候能醒?”游星河问。
“刚刚醒过一次了。”护士说。
游星河在床边坐下,抓起梁明月的手,手背上有伤口,已经结痂。指甲缝里都是黑的,大概是残留的血迹。
他找护士要棉签和酒精,护士给他找来。他捧着梁明月的手,给他清理手上的污垢,从指甲缝到指缝,他做得认真专注。护士看了会儿,觉得有人看着就走了。
梁明月再次醒来时,游星河正趴在床头枕着他的手睡觉,后脑勺的白纱布透着红。
他想抽出已经麻掉的手,还没动游星河醒了,抬头懵懵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无法聚焦,游移不定。
“这是在哪里啊?”他声音发哑,好像没睡醒。
梁明月用另一只手摘下氧气面罩,“医院。”
游星河看到他发白的嘴唇,他抬头看头顶的吊扇,绿色的扇叶,咵嗒咵嗒转着,一圈又一圈。屋里的灯光雾茫茫。窗口的香樟树树叶在动。一切好像又不真切起来。
他重新趴下去,捧着他的手贴紧脸,慢慢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如果这是梦,他最好不要醒来。
“我的手很麻!”梁明月说。
游星河抓着他的手不动。
“星河——”梁明月曲起手指,挠他的脸。
“别动!”游星河按住他作乱的手指。
梁明月轻轻叹息。
外面有夜风吹来,温温柔柔的,和吊扇的风混到一起,带着香樟树的味道。
“你没事真好!”游星河闭着眼睛说。
梁明月挠他的脸。痒得很真实,游星河慢慢打开眼睛,对上梁明月的眼神,他的眼底深沉,游星河落下眼泪:“这不是梦吧,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死了!我好难过。”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梁明月擦着他的眼泪轻声安慰,他应该被吓惨了,光是想想就很心疼。
在脸上摩挲的手指温热粗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触感。游星河捧着他的手不放:“我想好了,我不走也可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梁明月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游星河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握紧他的手,犹犹豫豫地起身靠近,对着他发白的嘴吻下去。
第26章
梁明月的嘴唇很凉,很干燥。游星河不敢乱动也不敢睁眼看,静静地压在上面。两人渐渐变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梁明月颤抖着声音问。
“你知道什么意思。”游星河尝试着咬了咬他的嘴角。
“我,我不知道。”梁明月嗫嚅着。
“装蒜。”游星河不满地嘟哝完,伸出舌头试探地舔过梁明月的嘴唇。
梁明月一声闷哼,像是享受,又像是忍耐。游星河大胆地探进去,梁明月的嘴里烫得他忘了如何继续。梁明月的舌头缠上来,湿漉漉的,像蛇一样。他慌张地想躲,被梁明月按住了头。
时间一下变得很慢,四周的一切突然变得很清晰。风划过了香樟树的树叶,头顶吊扇的叶片切开了空气,梁明月的牙齿咬进了肉里……
“痛!”游星河轻呼着,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病患。他红着脸不敢看他,梁明月声音发虚:“对不起。”他的脑袋很沉,眼前的游星河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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