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 (轻果)

　　“……机场。”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在哪儿吗？”
　　“我……对不起，你别生气。”他想要抱抱他，却被莫续一把推开。
　　“对不起什么？你对不起谁？李荀，求你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也为自己想想，你对不起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你现在，不应该在机场！在公司！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医院接受你的第一次化疗！”
　　小米惊讶的睁大眼，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做化疗？！李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这么严重！
　　他抬手遮住眼，很疲惫的说着：“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就这么飞走了？不辞职了吗？不治疗了吗？嗯？因为知道治不好，所以就打算放弃了是吗？你之前答应我的，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全都是敷衍我的是吗？”
　　“抱歉小莫，我只是，不想像一个病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死……”他垂着肩，很是颓废。
　　“李荀，请你搞清楚，你不是像一个病人，你已经是一个病人了，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死，你应该在医院想方设法延长你的生命！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的生命，请你也在意一下可以吗？不要再总想着我的事了，你现在再做这些事情，并不会让我觉得很感动，只会让我觉得很累！会让我觉得，你好像是在提醒我，你现在会这样，全是拜我所赐，全是因为我，如果不是……”
　　“砰——”李荀把他压在车上，堵上他的嘴，莫续红着眼，眼泪不断的流出来，流进两人相贴的嘴里，满嘴苦涩……
　　“别说了，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你也是知道的，小莫，求你了，别再这样说了……”李荀松开紧握着他双臂的手，缓缓抱住他，莫续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抽噎着：“李荀，李荀，求求你，你别死，你不要死，不要只留我一个人，我很怕，我真的好怕，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他忍不住在他怀里呜咽出声，“……我会疯的……”
　　小米捂住张大的嘴，转头四处看，停车场空荡荡的，车都没有几辆，更别说是人了，她连忙掉头往出口跑去，不行，不能被看到，不能让别人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李荀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没办法再陪你走的更远了，对不起，以后，要留你一个人了……
　　第一次化疗，整整一夜，莫续都在旁边陪着，不过几百毫升的液体，却要滴将近九个小时，化疗用的药液不能滴太快，不然会引起心衰，李荀感觉自己输液的那条胳膊好像着了火一样，火烧火燎的很痛苦，一直皱着眉，莫续拉着他的另一只手，跟他东拉西扯说了一整晚的话，他不睡，他也陪着他不睡，直到凌晨，李荀拍着他的后背哄了好久，莫续才缩在他身边的空位睡着了，睡着的莫续紧贴着他，依然拉着他的另一只手。
　　凌晨四点，小米悄悄进来，看了看在他身边睡着的莫续，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莫续今天的行程，他现在就得走了。
　　李荀轻拍着莫续的背，轻声叫着他，莫续睁开眼，茫然的看看他，然后抱住他的腰，接着睡。
　　“该起了，你今天还有工作，小米来叫你了。”
　　“嗯……”莫续应了一声，缓缓坐起身，睡眼惺忪的看着他那根还在缓慢滴着液体的管子。
　　“那我先出去等了，莫先生快点收拾，等下我们就出发了。”小米见他已经起了，便出门去等着他，顺便给两个人留一些说话的时间。
　　“阿荀……”
　　“嗯，我在。”
　　“我等下就要走了，过几天就回来，这几天没人看着你，你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不要再抽烟了，酒也别喝了，多吃蔬菜水果，多喝水，真的，医生说了，肾脏是代谢化疗药物的主要器官，多喝水可以减少肾脏的代谢负担，所以，真的要多喝水。 ”他揉着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又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忘记说的，李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我记住了，快去洗漱吧，都在等着你。”
　　莫续握住他那只手，放在脸上，是温热厚实的，他接着嘱咐他：“还有，因为化疗的时候会注射一些让人精神愉悦，能吃能喝的激素，所以刚做完化疗时可能不太明显，但是过两天，激素的作用消退，骨髓抑制的作用增强，血细胞逐渐减少，会出现萎靡不振，四肢乏力，身体隐痛的症状，这些身体不适的症状会影响到你的精神状况，一定不能消极，到时，如果实在难受，就睡，睡醒了还难受，就接着睡，熬过去就好了，不要想别的，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荀一直笑着听他讲，他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跟医生谈了这么多，还记得这么清楚，这真的让自己有些意外，或许是他照顾莫续照顾习惯了，一直觉得他是那种需要被照顾的，却一直忽略了，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一直在被莫续照顾着。
　　“嗯，知道了。”
　　“抱歉，等下不能陪你，你得自己回家了，我把你助理叫来吧？”莫续摸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李荀拦住他，“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而且，他现在也不在这里，我让他先去外地了。”
　　“那，要不要给你那些朋友……”
　　“不用，”李荀打断他，“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我自己就可以，真的，你放心，好了，你快点去洗漱吧，都该等急了。”
　　“那……好吧，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嗯，我等你。”
　　莫续走了，平时一个人在家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能真的像莫续所说的，身体的不适让精神也受到了影响，感觉自己像一个独自悬挂在悬崖边的人，无依无靠，无援无助，孤独的等待死亡……
　　［难受了就睡，熬过去就好了，不要想别的……］
　　他翻下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好，睡醒了就好了，熬过去就没事了……
　　好香……是什么？
　　他睁开眼，天黑了，房间很暗，只有自己，房门下方投进来一片光影，是客厅的灯光，忘记关了吗？身体很累，没有力气，可能是睡久了，整个人很没精神，因为药物原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还是有些想吐……
　　［要按时吃饭啊……］
　　他揉揉发涨的太阳穴，挪着身子下床，穿着拖鞋踢踏着往外走，嗯，我会好好吃饭……
　　打开房门，忽见强光，他觉得有些刺眼，不适的眯了眯眼，有人在他面前站着，“睡醒了？”那人，有着他很喜欢的声音。
　　他笑，“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那人端着餐盘，弯唇笑着，很好看。
　　莫续转身把餐盘放回客桌，李荀跟着他，从背后抱住他：“我很想你。”
　　莫续呼吸一顿，也回身抱住他：“嗯，我也很想你，抱歉，明明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却还是独留你一个人。”
　　他牵着他坐下吃饭：“我这一个景点的戏份拍完了，我跟导演说好了，下一个景我的先不拍，这几天我都在家陪着你。”
　　饭菜是他经常做给莫续的那几样，蔬菜粥和一些清淡的菜，莫续给他夹了一口菜，他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莫续夹菜的手一顿，轻笑道：“很久很久以前，你还不是经纪人，我还不是星辰的艺人……”
　　他一愣，轻笑出声，对，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挤在一个小出租房里，没有很多钱，买着吃太贵，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只不过后来，莫续被签约，他也进了公司，很长一段时间，莫续都没再做过饭了，他都忘记了，自发就以为，莫续很久没做了，就不会了。
　　“其实做饭这件事，并没有很难，只要不乱放东西，火不用开很大，哪怕煮的久一点，也不会做的很差，况且，我也并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太久没做。”莫续给他盛碗粥，放到他面前，“你今天应该没怎么吃东西吧？即使不想吃也要多少吃一点，不然你身体受不了。”
　　“好，”他喝着粥问他：“你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家里吗？其它拍摄呢？也没有吗？”他虽然没有翻看日程，但依稀记得，莫续最近好像还有其他的工作。
　　莫续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皱着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李荀转头看他，因为他的问题，莫续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他放下勺子，摸摸他的头：“别生气，我记得，我没有想管，就随口问问，你不高兴，我就不问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或许是做了化疗的原因，之前一直失眠睡不好，最近几天反而有些嗜睡，浑身乏力，身体酸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
　　莫续这几天除了要买一些必需品的时候才会出去一会儿，平时都在家里守着李荀，李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其实他也没什么事要做，李荀睡着，他就在旁边守着他，李荀做化疗的那只胳膊过了几天了还是有点发青，李荀说，还是会有些疼，他摸了摸那根血管，当时做化疗的时候，应该更疼吧……